怒意迅速消退,师雪漫心中升起强烈自责和歉意,艾辉刚刚救了她一命,自己把一腔怒火发在他身上,实在太不应该。冷静下来,她对自己的反应之激烈,也大吃一惊。完全是身体的本能,没有经过思考的下意识行为。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是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足以说明那次盲战在她心中留下多么深刻的烙印。
手中的长枪在地上一点,她灵巧地稳住身形,准备把艾辉从背上取下来大,然而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扳不开艾辉的手脚。
背上的艾辉陷入昏迷,但是手脚还是死死缠住自己身上,力量惊人。师雪漫以前听说过在前线,有些战士在死后和敌人的尸体都无法分开。她以前还不太相信,没想道自己竟然会遇到类似的情况。
真是个执着的家伙……
师雪漫心中又是佩服,又是苦恼。
这样的情况,如果硬扳,很容易对艾辉的身体造成损伤,手脚的关节容易被折断。
但是艾辉这个样子……实在太不雅观……
尤其是大家的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还个个张大嘴巴,一脸目瞪口呆的模样,师雪漫的脸刷地红了。
“我……我进去一下。”
脸都快烧起来的师雪漫丢下这句,就像屁股被烧着的兔子,一下子冲进道场的房间里。
突然恢复的平静,让大家脑子里的那根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松弛下来。大家早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东倒西歪全都瘫在地上,只有桑芷君顾及到女孩的形象,勉强坐在地上。
“真没想到,我们还活着。”
王小山有些神经质地突然说出这句话,脸色神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没有人开口说话,大家都在享受这珍贵的宁静。
战斗的激烈程度,让每个人甚至不愿意回忆刚刚的细节,好几次他们都以为自己要葬身在这里。然而大家心中却没有什么劫后余生的喜悦,因为他们都知道,血灾才刚刚开始。
远处激战的声音遥遥传来,一道道火光和烟柱,在朝阳中升腾而起。
哪怕隔得这么远,他们都能看到。
天刚刚亮,初升的太阳散发的阳光不再熏人的温暖,而是惨白冰冷,渗得人心慌。
一个杀戮的白天,就这样开始。
桑芷君失神地看着远处不断升起的黑色烟柱,在风中飘扬,犹如葬礼上的黑纱。
她喃喃自语:“不知道这次要死多少人?”
没有人可以回答。
姜维忽然想到柴房的几人,脸色不由微变:“柴房的那几个呢?”
大家面面相觑,心中都升起不祥的预感。
楼兰打开柴房的大门,呛鼻的血腥味迎面扑来,大家心中咯噔一下。
柴房内什么都没剩下,只有随处可见的血迹,还有一些碎肉和骨头渣。不用想,大家也能猜到,在他们战斗的时候,有血蚂蚁闻到了这里的人味,在这里饱餐一顿。
桑芷君猛地冲出去,扶着墙狂呕。
姜维和端木黄昏虽然脸色也不是太好,但是还是能保持镇定。两人对视一眼,都读懂彼此眼中的意思,不管如何,这件事情一定要烂在肚子里。
桑芷君呕了片刻,就停了下来,脸色还是惨白,但是情绪已经稳定下来:“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可怕的血灾,噩梦般的战斗,生死之间的挣扎,让这些脆弱的学员迅速成长,也让他们的神经,变得粗大坚强。
这是求生的本能,无论他们的出身背景,对于生的渴望是人最原始的本能。在这场灾难中,同情、怜悯、畏惧、犹豫,只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是幸运儿,在最初的几场战斗中生存下来,这样她们才有时间逐渐觉悟和蜕变。
他们都是聪明人,他们知道这份幸运,是从何而来。
想到艾辉背上的血迹斑斑,大家的心不禁提起来,受伤就会感染血毒。
如果艾辉感染血毒……
大家不寒而栗,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师雪漫冲进去的房间。
房间内的光线有点暗,房门被师雪漫关上。没办法,自己现在的姿势实在不是太雅观,她没有勇气让大家看到。
因为她是坐在地上,艾辉就像从后面抱着她,双腿还缠住她的大腿上。
哪怕知道对方救了自己一命,她还是恨不得把艾辉的四个爪子都敲断。
好吧,她还是小心地一点点挪动艾辉的腿,艾辉的腿缠得太紧,她没办法直起身体,只能选择这个姿势。
为了不伤到艾辉,她用指尖小心渡入微弱的元力,刺激艾辉腿部紧绷的肌肉。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既不伤害艾辉,又能够把他弄下来的办法。
艾辉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和胖子抱着一根树干,在狂风巨浪中飘摇挣扎,楼兰在树干中间。
滔天的怒涛,就像一座座悬崖孤壁,不断拔地而起,不断倾斜倒塌,不断把他们掩埋。
大家死死抱住木头,不敢松手。
胖子说阿辉我不行了我没力气了。
他说胖子坚持住!
胖子神智已经变得不清楚,和他说阿辉我死在海里好,以后你给我烧纸钱,随便找个海滩就行,反正海是连着的,肯定能收到。
楼兰说胖子你放心,你要死了,楼兰帮你烧纸,还会帮你烧辣椒,还有修炼计划表,每年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