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笙一动不动地在郡主的手心里头趴着,内心无比的惆怅,她好不容易掩人耳目地摔下了车,又一路在雪地里头滚了过来,明明都在帷幔下躲好了,竟阴差阳错被翻出来。这下好了,她拿什么脸去见虞淮呢,他刚刚还同她置气了的,她转眼就觍着脸给他找麻烦。
虞淮回眸过来,在她身上望了一眼,沉默了半晌,神色不显,不紧不慢应了个是。伸手欲接,郡主却倏尔合拢了掌心。
“恰逢我也有一枚珍贵的玉石从小便戴在身上,虞公子道生辰这日没什么要的,不妨便与我交换了玉石,也算……”郡主心跳如雷,像是在与情郎撒娇般娇俏的模样,垂下了眼,将自己的玉递给他,“也算交换了信物如何?”
沧笙心里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老夫人近来都不便给虞淮找人相亲了,量谁也不敢得罪安阳王府。华夫人一再找虞淮谈过,道他左右需要一门亲事,又没有中意的女子,倒不如凑合吧,还能为虞家搭上一个靠山……
虞淮听罢没有拒绝,之后也顺应家里的意思在与安雪接触时容忍有加。沧笙隐隐意识到了虞淮心里头的打算,多少有种自家养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一回便同他叹道:”那郡主虽然与你差不多大的年岁,我却始终觉得她心智不大成熟,像个小姑娘。说风就是雨,喜欢的人也都说换就换了。“
虞淮惯来很能顺应她的想法,有错都要给她偏心成没错的,那回却驳了她的话:”单纯些的小姑娘也挺好的。“
他都有了偏袒的意思,可见往后都是一家人了,交换个信物,实在算不得什么。沧笙虽对要另择一人为主格外排斥,心里却省得,她靠着虞淮耗费大价钱的供养而修炼,修为一日千里,自己对他却没有太大的恩情,“治疗术”都是时好时坏的。虞淮所说的救命之恩,不过是客气之言罢了,此番如若是要任性拒绝,实在是找不出什么说头来。
她是他养的玉,他自然有权利将她送人。再者,他还在生她的气呢。
理智是这样分辨利弊,心里却不禁难过起来。
“交换信物?”虞淮长身玉立,一贯温和的眸此刻寂然如渊,面上云淡风轻,却也冷清彻骨,“郡主可知信物交换是需要双方心甘情愿的?”
郡主一瞬没能从虞淮骤变的态度中回过神来,抬起眸,懵懵地,“啊?”
虞淮低头看她,静如止水的眸中没有丝毫的情愫:”我的意思是,劳烦郡主将我的玉归还于我。“
病弱的人从来都是温和的,从不曾有这样强烈的气势,让人不自觉的发怯屈服。郡主失神一般将沧笙举到了虞淮的面前,虞淮看也不看,伸手抓过,五指合拢将之紧紧困在了掌心。
屈辱慢半刻才涌了上来,郡主朝后退了一步。侍女还在帷幔外立着,想必该听的都听到了,简直叫她无地自容。急火攻心,当着虞淮的面又做不出那疾言厉色的模样,压着嗓子,眼眶都要泛红:”虞公子这是何意,我堂堂安阳王府的郡主,总不能是要觊觎你一块玉石。“
玉石贴在掌心,虞淮的心境总算恢复了一些,却始终提不起兴致来继续与人在表面上虚与委蛇。淡淡恩了一声,“是虞淮愧对了郡主的心意,郡主若是无事,虞淮便先行告退了。”
郡主愣着已然失了魂,回首眼睁睁见着虞淮步入风雪中,清隽的背影似乎都蕴着遥不可及的出尘淡漠。
她其实,从顺应虞生的谎言移情别恋起,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从头到尾,虞淮都不过不冷不热地配合着与她逢场作戏。可她是郡主,想要得到更好的,有什么不对吗?
虞淮走在蜿蜒的石阶小道上,脚下留心,特地踩去了沧笙歪歪扭扭滚过的雪痕。想起她曾说过,她化回石头模样的时候滚动起来并不方便,这样的痕迹,叫人看了不得不软了心肠。默默数着,他都走了数百步,不晓得她又滚了多久。
四周无人,虞淮望着地面的雪痕开口,“沧笙,同我道个歉罢。”
分明是要求旁人道歉,语气中却含着妥协。因为她即便有那个能力,至今为止都不曾开口对他说过什么。
沧笙卧在他的掌心,乖乖道:“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虞淮说好,这样他应该就满足了。隔了一阵,又笑了起来,恢复了往常温和的模样:”是我小心眼,小题大做吓着你了,我也对不起你。从马车上摔下来可疼?“
沧笙在他掌心拱了拱,从他的掌心中露出个头来:“不疼不疼。是我撒谎在先,我不敢怪你的。”
她的话明显比往日话少了些,乃是真真切切被他生气时气势吓到了,到现在还小心翼翼。
“若我今日答应了安雪,叫你跟着她走,你可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