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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旺旁德警长和法医离开了城堡西翼,管家打发男仆去别的岗位上帮忙后,就领着两位警官登上了城堡中央的弧梯。
一路上管家的嘴没有闲着,骄傲地向客人介绍墙上的名画,“这些都是布莱克威尔老爷和前任里弗福特伯爵的收藏。”他如是说。当三人踏进二层南面的走廊时,挂在中央墙面上的电话忽然“铃铃”作响,离它最近的凯莉立即放下手里给花瓶掸尘的工作,小跑着去接。刚讲了不到半分钟,凯莉就喊住了路过的管家,说:“格林勒克先生,山下的保安想与你通话。”于是管家向警官们点头致歉,表示“请等我一下,我必须去接一下这个电话。”
两位警官表示理解,随后瞥了眼旁边的露天大阳台,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把腿跨了出去,准备趁管家接电话的时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或者说混合了海风咸香与松树清香的湿冷雾气。这里是孪流城,甚至是在整个上黑松郡都罕有的、闻不到工业废气味道的高地。
警长和法医并肩站在阳台中央,在掏出酒壶的同时从另一边口袋里捏出一个小铁盒,送到法医没握着烟斗的手里,他没有说话,但法医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这个烟草是极乐群岛产的上品,所以接下来看到的事——我在工作时间饮酒的事,就不要说出去了。法医默契地回了他一个微笑,接过烟草盒,打开来嗅了嗅,神情享受。
海国在将近一个世纪前,靠着大陆运来的蒸汽引擎和北方土地下丰富的煤矿,率先乘上工业革命的浪尖,挣脱了封建王权的束缚,成立了议会,建立了宪法,进入了法制社会。于是在司法系统和法律条例日渐完善、犯罪率大幅度下降,政府又为警权的棍棒贴上了皇家金箔的今天,警察居然成了一种相对悠闲的职业——也就是这样的刑警生涯,让阳台上伸懒腰的两位警官,一个成了烟鬼,一个成了酒囊,还有不少老警员也毫不例外地成了饭袋。
这个阳台在城堡二层,大门的上方,正对着南面的港口和依港而建的繁华城镇。松林堡身下的小山与这片丘陵,把从雪山上奔流而下的圣河分成宁流河与湍流河两条,因此这个城市得名“孪流城”,南北双境未统一时的北国首都,现如今的黑松郡首府。湍流河盘剧在山庄的北面,在两岸竦峙的山峦间蜿蜒向东,最后从矮崖上跌入大海;宁流河从山庄南面徐徐汇入东止海峡,宁流港就在宁流河的入海口。海国四面环海,北境东、西、北三面海岸高崖危耸,天然港口稀少,所以宁流港就是海国北境东面的,几乎可以说是唯一的水路出入口。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北境的港口多是“军贸共用”——皇家海军的潜水蛟也在此出入,可想而知,它不会像南境的贸易港那样敞开怀抱欢迎来客,而是总提着戒备心和十字弓,架着成排的大炮。对于曾经的以及潜在的敌人来说,坐镇海港之上的松林堡依旧是铁面无私的守卫;对于出入港口的船只来说,它又像个严格的家长——总是抱着双臂,倚靠在门边,提醒子女在外要注意言行,不要走远,早日回归;也提醒来宾:要乖乖遵守我们的家规。
斯旺旁德警长走向阳台边缘,双手搭在栏杆上,向下远眺。水雾如薄纱链接着天与地,山庄里墨绿色的松林把大部分城镇遮盖掩得严严实实,但能瞅见宁流港的南岸和东面的汪洋。碧蓝海面上密密麻麻的船只犹如南境夏夜的繁星,商船上巨大的桅杆划开逐渐消散的雾气,就像是儿童手中的画笔,在缤纷的画卷上涂鸦。城中心的上方还有几艘飞艇,悬浮在云层里,时隐时现。
“哎,沃特福尔,楼下那位法医,威廉.韦德,就是刚去世的高级警司韦德的长子吧?”警长仰头灌了一口蜂蜜酒,侧头问身后吞云吐雾的同事。
“是的,斯旺旁德,也是韦德唯一的孩子。”法医回道。老一辈警察习惯用姓氏称呼同僚。
“是吗?我怎么记得他还有个女儿?”
“你是说罗莎林.拉克旁德?她是韦德年轻时候一个搭档的女儿,他牺牲之后韦德就收养了她,还让她保持了原有的姓氏,没强迫她改姓韦德……哎,韦德也是水妖案的受害者,他死得蹊跷,同僚们都为此感到惋惜和愤怒,不少人甚至感到恐惧——因为这也许是凶手对警方的挑衅,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大家如此急切地想侦破水妖案的原因之一。”法医猛嘬了一口烟斗,忽然眼睛一亮,“这么一提我倒想起来了,他的搭档拉克旁德当年就是在这里意外身亡的。”
“让他们滚!”
正当警长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这声怒吼迫使他们停下了谈话。警长立即藏起了酒壶,和法医一起回头向管家望去,只见凯莉接过管家手里的话筒,把它挂回电话机上后满面担忧地问了一句“怎么了?格林勒克先生。”
管家掏出手帕轻轻按掉额角的汗,深吸了几口气,镇静一下心情才回答说:“没什么,殡仪馆说来接遗体——我根本没有通知过任何一家殡仪馆!一定是那些报社的记者想用冒充殡仪馆员工的方式进来,我让保安把他们赶走了。真是无孔不入!看在圣主的份上,他们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老爷和夫人去世的事我们只通知了警署——一定是哪个多
', ' ')('嘴的下人走漏了消息!真该死,一定是那些兼职的、没受过正当的服务培训的蠢蛋!松林堡的专业仆人绝不会做出这样失职的事!这下好了,上了报纸后,人们肯定会说松林堡的管家管理不善!真该死……”格林勒克先生越说越激动,最后变成喋喋不休的咒骂,良久才意识到阳台上的两个警官正用一种略带惊异的眼神望着他,于是他面带愧色地向警察们道歉,“不好意思警官。”又立刻转头吩咐女仆,“凯莉,请给两位警官准备些咖啡,送到客厅。等他们检查完主卧室,我就带他们下去享用——应该不会花太长时间。”凯莉点点头就向佣人使用的楼梯方向走去。
警长和法医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他们理解昨晚的宴会和今早的意外让总管家压力倍增,再者,服侍了几十年的主人相继去世,对他的精神打击一定不小——有些怨言是人之常情。
“请随我来吧。”管家捋了捋额前的碎发,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关于里弗福特夫人的死——你怎么看?”警长问同事,在转身进门之前整理了一下马甲。
“密室,没有挣扎痕迹,如果是他杀的话,凶手应该是一个她极其熟悉和信任的人……你怎么看呢?”法医缓慢地走向走廊。
警长摇摇头,“现在下结论还太早,而且如何结案和我怎么看没有关系。”他在法医收起烟斗、转身离去之际,又极轻声地咕哝了一句:“有时候和真相也没有关系。”才尾随他回到了长廊里。
管家在他们身后关上通往阳台的门的瞬间,报时的钟声荡了起来。当三人快速穿过走廊,来到主卧室门口的时候,第八声钟声才刚停止,管家在余音里推开了房门,旋即大惊失色地喊叫了起来,“复活了????!!!”
两位警官也目瞪口呆地望着卧床边晃动的“雪人”——这和他们期待的不一样。然而在他们可以作出反应之前,闻声赶来的女仆又发出了新一轮的惊叫。
“老爷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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