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检察官淡定的回复,张静一时间竟也哑口无言。
“简律师,罗律师,这个案子即便没有被告人的口供,本案事实也很清晰,证据确凿。你们要是没有其他证据提供,我这边就要着手起诉的事了。”检察官微笑着说道。
他说到了,也做到了,在补充侦查期限届满前,我们最终没能找到能够帮朱亚文脱罪的证据,尽管警方也没有,但证据已经足够了。
在正式庭审的时候,我们的辩护意见没能取得任何效果,庭审的最后,我无力地站起了身,用力按了按老罗的肩膀,说道:“审判长,本案的重大事实实际并未查清,我的当事人身为乞丐,但是作案后却并没有带走店内的任何财物,难道这不值得我们深思吗?对于一个乞丐,还有什么比巨额财富更吸引他们的呢?
“我们再来换个角度考虑,即便法庭认定我的当事人真的杀了人,那么我们也应该考虑到他为什么要杀人。他曾多次阻止了劫匪、窃贼对被害人的不良企图,这些在检方提供的证据里也已经得到了证实。可是被害人是如何对待我的当事人的?侮辱、殴打、谩骂。俗话说,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何况我的当事人是个活生生的人?我希望法庭在拟定判决的时候能够充分考虑到这一点。”
说完,我坐了下来,不再说话。
那一刻,我甚至不敢抬头看朱亚文。
我玷污了当事人对我的信任。没有什么比委托的辩护律师不相信他无罪更让人绝望了。
庭审的结果并不理想,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朱亚文犯有故意杀人罪,手段残忍,情节恶劣,一审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的可能性非常大。
对于我和老罗的辩护意见,我们都很清楚,法庭采纳的可能性很低,因为我们没有能够提供充分的证据佐证我们的观点,法庭只能在排除了非法证据后,依据检察院提供的证据和查明的事实拟定判决。
“对不起,小明哥,小骡子,我让你们失望了。”张静眼圈红红地说道。
“你尽力了。”我用力捏了捏张静的肩膀,疲惫地说道,“这案子和以往的案子不同,我们想要找到真凶都无从下手。我们都愿意相信朱亚文是无罪的,可是现有的证据对他太不利了。”
“不能就这么算了。”老罗腾地站起身,向外走去。
“你干吗去?”我喊道。
“去找审判长。”老罗头也不回地说道。
“罗律师,我知道你的想法。”法官办公室里,本案的审判长给他倒了一杯茶,“可我也是没有办法。实话实说,我也愿意相信朱亚文是无罪的,我也愿意相信你们的辩护意见,但这有什么用啊?你们拿不出证据啊。
“没有证据,光凭一张嘴,是左右不了审判委员会的决定的。审委会只会依照双方提供的证据拟定判决。检察院出示的证据确凿,而你们的呢,大部分都是推测,我们启动了法庭调查取证,也还是没能证明你们的观点。”法官颇有耐心地说道,“一审这个死刑判决,目前来看,是没有什么争议的,不过我们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这个案子肯定是要走二审的,而二审改判的概率非常大。就算不走二审,最高法在死刑核定这件事上,现在也非常小心,发回重审的概率非常大。这可是审委会能为你们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这样一来,你们还有时间去调查取证。罗律师,我这么说,你总该明白了吧?”
老罗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法院,可他并没有直接回律所,直到天色变黑,他才衣衫不整地回到了办公室。
那时候,我和张静还在律所,研究着朱亚文一案的卷宗。
“小明哥,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张静皱着眉,“这个王林的证词。”
“什么地方?”我从卷宗里抬起头,问道。
“王林是第一个发现唐琼遇害的。”张静说,“但那天他不是第一个开门的。唐琼的店一直保持卷帘门半开,都没人过去看,怎么就他去了?”
“哦,那个啊,他们是邻居嘛。”我说,“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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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 '')('“可是,他明明说前几天他们俩还打了一架。”张静说,“他这么过去看,总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
“还有,案发当天,王林关闭了店里的监控。巧合的是,朱亚文与混混发生冲突的时候,他店里的监控也没有记录。在这个案子里,除了唐琼自己的监控,就属他的监控至关重要,可不偏不倚,他就缺失了这两天的监控,别的时间都有。这不奇怪吗?”张静皱着眉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也皱起了眉。
“这只是我的推测,但是太巧合了,巧合得有点不正常。”张静说。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沉默了,“要是能找到唐琼电脑的硬盘,这件事就好解决得多了。”
“也许,调用一些特殊的关系能找到。”张静想了想,“但是肯定会被作为非法证据排除掉的。”
“不用了。”老罗站在医药箱前,从里面翻出创可贴,贴在了右手背上。
“你吓死人啊,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张静差点儿从沙发上跳起来,不满地说道。
“是你们自己太投入了吧。”老罗笑了一下,可我却敏锐地察觉到,他笑得非常勉强,而且,我注意到,除了手上的伤,老罗的双膝上还有灰尘,一向爱干净的他却根本没有去清理。
“老罗,你这是?”
老罗没有答话,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硬盘:“静,找人把硬盘的数据恢复一下吧。”
张静没有接那块硬盘,脸色却渐渐变得铁青:“你去找他们了?”
“这块硬盘就是唐琼电脑上的那块。买主拿到硬盘后,还没来得及做操作,只是删除了里面的数据。”老罗说。
“你去找他们了?!”张静提高了音调。
“是。”老罗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答应过我,永远不会和他们有任何交集!”张静的脸沉了下来。
“但我也不能看着朱亚文去死。”老罗笑了一下,“我只是请他们帮个忙。”
“那潭水,你一旦进去,就别想再出来了!”张静说,“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老罗点了点头,“但是你放心,我就算去死,也不会回去的。我痛恨那个地方。”
老罗究竟去找了谁,让张静动了这么大的肝火,老罗没有说,张静也没有说。只在一次醉酒之后,张静才说,为了拿回这块硬盘,老罗在外面整整跪了两个小时才得到了线索,然后单枪匹马地找到那个收购了硬盘的人,用拳头说服了那个人交出硬盘。
直到老罗退出了律所,我才知道,老罗的家世,我所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四夕罗家,罗家五虎,这些如雷贯耳的称号,一年前,张静的干爹也曾说过,只是我们这一代人,我们这一批与那个世界毫无瓜葛的人对这些并不感冒罢了。
那天晚上,张静丢下了一句“我会想办法让这份证据合法化的”之后就离开了律所。
三天后,一份特快专递放到了审判长的案头,里面还夹着一份打印的匿名信。
信中称,他无意中得到了这块硬盘,硬盘里的一份视频和眼下法官正在办理的一个案子有密切的关系。
审判长不敢大意,找来技术人员调取了硬盘内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