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ggressive?“,丹尼.里奇扬扬眉,干涩的喉头使他的声音听上去异常沙哑,“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词。”
一早醒来,过度干燥的暖气就让人浑身不适,而中人安排这次会面亦让他有些不好的预感,近来运河大街另一边事情太多了。
“一个聪明且aggressive的年轻人,”,他撇撇嘴,混浊的眼望向面前两个同样老相的中国佬,叁十年前他们还不是这番体面打扮,即使此时外表十足像个绅士,骨子里依旧是开餐馆洗衣店的黄鬼佬。
“这不是什么好的迹象,我不理你们合义堂搞什么,这些条件是以前和黄谈好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做,而我们义大利人,重视承诺。”
现下多事之秋,自己堂弟的命案没抓到凶嫌,家族里几个去唐人街找事的年轻人还这样巧地在桥上水或死或伤,积怨与不满正在酝酿,这帮该死的中国佬一点屁用也没有,竟敢还来讲数?
白日餐馆不营业,室内没有分毫喧嚣,不过此时突兀的风铃撞击将这份安宁毁坏殆尽,格兰特街日常的车水马龙随推开的门卷入。
“Well,那您不得不考虑新的交易条件了。“
丹尼.里奇双眼闪过怒意,为了未请自来的冒犯。
“乔义......“,其中一名老者使了个眼色,说好让他们先与义大利帮的主事商谈,不过泰乔义显然无视这份暗示。
大衣裹着深秋冷意,既干且冻令他想咳嗽,丹尼.里奇满脸不悦,这样的后生他见过太多,冒进,不懂规矩,令人难以忍受。
“黄龙兴已经死了,现在我是合义堂坐馆,”
泰乔义径自在方桌边唯一的空座坐下,他淡淡点起一根烟,面对对方明显轻视的眼神,没什么不快。
“您不如重新考虑我的条件,供货量减少百分之五十,而您的费用,也减为百分之十八。“
开门见山,无地回旋。
“你说什么!?”,不只是丹尼.里奇,一旁的两位合义堂大佬亦是面露意外,“乔义,我哋唔系......“
他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情势变了,经营方式也得改变,若您好好思考,其实这个条件对我们双方依旧有盈利空间。”
自然有空间,利厚与利薄的差别罢了。
丹尼.里奇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近来医生反覆劝说助听器的好处,被他狠狠拒绝,疯了吗?自己还没老成那样,他瞪着眼前那不过叁十四五岁的年轻人,对方扬起唇角,似是一份礼貌的笑,不过那吐烟的姿态已经透露出十足的讯息。
合义堂的新坐馆?
“你想直接卖给下家!?“,好家伙,这份野心昭然若揭且胆大包天,他气得笑了。
”你以为你一个中国佬能和那些黑鬼,拉美人直接交易?我们做生意的时候你还他妈的在吸你妈奶头!”
这样的心境也许是复杂的,大胆,激进,且不既后果,代表着世代交替,他看向那两个闷不吭声的合义堂大佬,以往双方也曾有争斗,此刻他们却如同一段火花的熄灭,暗哑而孱弱,这世界的衰落总是比崛起更快速。
怒意昂扬。
“狗娘养的,他们有一万种方法把你一块一块拆了,再撒尿在你个黄鬼佬的尸体上,我告诉你,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我说话!你听到没有!从来没有!不按照以前的条件,我让你一公克的货都出不去运河大街!”
喉头干涩未去,火烧火燎,却不能阻止他咆哮,仿佛一种对岁月的怒吼。
两位叔父一时有些愣愣,泰乔义进来还没有五分钟,就将场面惹成这番不可收拾。
“里奇先生,”,泰乔义起身,将烟捻在洁白的桌布上,棉丝烫出焦黄,半秒后焦黑,直穿出洞,今日本就不预期丹尼.里奇会合作。
“你忘了,现在运河大街是我们说了算。”
枪击之后,桥上水歇业近两周,重新装修,整个华埠的生意明显清淡不少,虽然新闻没有大肆报导,但依旧影响了观光。
阿丽叫苦连天,无论是洗头、按摩,又或者是私底下的情色交易都少了大半,罗宝霓主动负担大部分房租,又拿些社区大学的英语学程给她,不若趁机进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