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微凉纤细骨节触及颈下天突穴时,也不曾闪躲半分。
他只觉那指尖在天突穴上稍一摁,旋即便见白子萱略退两步,双手往身后一送,略一偏头道:“嗯,不错。”
那目光直如新妇归家,审视丈夫着装仪容一般,倒教林锋有些不适。
林锋穿了那蓝袍上下打量,却嫌稍紧了些:“这是你做的?尺寸稍小了些。”
白子萱道:“爷爷是本国御用裁缝,他老人家以目代尺的功夫,我也略懂些。尺寸稍小是因你凉袍未除所致,你去那边林间换了凉袍下来再试,断不会再有如此感觉。”
说话间已将林锋推入了林中,这才自坐回石上等他出来。
不多时便见林锋手上提了灰布凉袍出来,白子萱见了不由发笑:“林大哥长我五岁,却还顽童也似的不会穿衣,你看,都歪了!”
林锋身上棉袍向右偏了少半,露着一大截左腕,右袖教他拉得极下,仅半个指节勉强可见。
她走上前来伸手便向棉袍两肩捉去,要替林锋将衣服拉正,哪料林锋心内有鬼,她向左拉林锋便闪,她向右拉林锋便站好不动。
来回几次便见白子萱双手叉腰嗔道:“林大哥!”
林锋恐惹了她生气,忙口中答应,只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便见白子萱双臂急动如电,已替林锋拉正了棉袍。
他忙转身藏手,一听白子萱呼道:“林大哥!你的手!”
林锋扯袖掩掩右手,口中勉强笑道:“不要慌,幼时贪玩教石头砸掉了,已过了许多年,我早便习惯了。”
白子萱闻言忙道:“林大哥,你怕我知了你少根手指,便瞧你不起么?”
她自觉适才举措唐突失礼,现下急于辩解语快音高,待话音落处忙又小心道:“林大哥,我教你学琴可好?”
林锋不同音律,听她提议也不由起了兴致:“求之不得。不过我缺根手指如何操琴?”
白子萱见林锋不曾责她失礼,便又来了精神:“这有何难?常人操琴左按右拨,林大哥只需定张异琴,改换右按左拨便是了。”
“如此甚好!”
“不过——”
“不过甚么?”
白子萱狡黠一笑:“林大哥定是话本中的江湖高手,你得教我几招,我才教你学琴!”
林锋闻她所言竟正中自己下怀,立时便应承下来:“小事一桩,自今日起,你教我操琴,我教你练武,可好?”
“好,我先教林大哥认琴。”
说话间她已来在石旁,自琴匣中拿出瑶琴架好,旋即又取帕净手,这才双手按弦道:“瑶琴乃四艺之首,无论尺寸、形状皆有其解,你且听我细细道来。”
她双手左右一拂:“琴长三尺六寸五分,合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高两寸四分,应廿四节气……”
林锋在旁接口道:“嗯,这瑶琴与剑倒是互通,皆是上应天时的。”
“你不要插言,且听我说。底平面凸是取天圆地方之意,上设七弦,分应五行文武。”
她讲述瑶琴种种来历、手法极是耐心,林锋听得也极认真,凡有不明之处立时发问,白子萱也不厌其烦为他讲解。
过了一阵,便见白子萱随手在弦上拨动几下,琴声起处她言语也随之而起:“林大哥,你也来试试。”
林锋转身来在她身后,自也依葫芦画瓢在弦上拨动几下,虽不成曲调,然手法却也有模有样。
白子萱鼓掌笑道:“林大哥学得好快,来,你听这支曲子。”
旋即便见她舞皓腕扬素手,左手牢按冰丝,右手缓拨马尾,琴音袅袅流量奔放,却又自有几分缠绵悱恻之意在内。
她自操琴又展喉清歌:“念良人,难相忘,细端详,但见身姿伟,剑眉挺,星目貌堂堂,情深意更长。绕指柔情怎生诉?泪眼无处望,一曲凤求凰。”
曲罢歌停,自盯了林锋双目道:“林大哥,你听……你听着曲调如何?”
林锋自幼习武,虽有张博钊教他念书识字,所学却终是礼义廉耻之道,哪晓得半点诗词歌赋?
他自呆了半晌才道:“曲子倒是好听得紧,可这词却不大懂得。”
白子萱勉强一笑:“凭林大哥天资,假以时日断能懂的。”
顿了顿又听她道:“明日便教林大哥《碧霄吟》,今日该换林大哥教我习武了罢?”
“好,我便传你一套掌法,虽难称精妙二字,不过对付几个强盗蟊贼绰绰有余。这套掌法只十几招,我每日传你……”
他方说一半,便听白子萱急道:“林大哥,这套掌法叫甚么名字?”
林锋闻言纵身跃出丈余,口中轻声道:“落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