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帅将右掌一举,三军立时鸦雀无声:“营中尚有四个夷兵,今日以他几个首级与弟兄们祭旗!”
说话间,便见一队亲兵押着四人上来,那四人衣衫褴褛、披头散发,身上满是恶臭。打头那个血流满颈尚还挣扎,教身后亲兵刀柄猛击在后心,立时不再动作。
待四个夷兵教踢跪在地,只听聂帅一声吩咐,四个亲兵齐将腰间雁翎刀一抽,手起刀落斩下四颗首级,紧接将四颗首级高高挂了示众。
聂帅冷冷扫了四颗首级一眼,自又道:“前番或先或后,皆已告知诸将计策,尔等务需以血洗辱,只在此番一战!启程!”
老帅一声令下,三军开拔启程,待旌旗、豹尾皆化黑点,才见赵禧将面皮一撕:“幸得老爷子不教我说话,否则断要露出马脚的。”——原是盗王周辛易容假扮的。
聂帅抬头望望辕门四颗首级,自冷笑一阵:“你这颗首级已在项上寄了三载,现今也要取来了。来世寻个好人家托生,休再犯到老夫手上!”
周辛将拳一抱:“老元帅,既然此间事了,末将也当回营听用了。”
聂帅道:“大军已去甚远,你将圣上赐的白龙骑去罢,老夫不日也要上阵,倘伤了御马,实在是大不敬;如只白养着,又嫌它损耗粮食。”
周辛得意一笑:“聂帅容禀。末将武功粗浅,然却生着双善能走路的腿,要快处,便是奔马也可轻松胜之,往日走递军机,末将这双腿,可是快过八百里加急的!”
他见聂帅尚有迟疑神色,自道:“聂帅多多保重,末将去也!”
“去”自尚还未落,人已闪在廿余丈外,聂帅只一眨眼,目能及处已难觅周辛身影,一时间心内竟生钦服:“密字营麾下果是人才济济,此人走送军机四载全无怨言,皆是小林的功劳啊。”
孟薇闻言不禁一笑:“聂帅可是赠了兄长的功了。”
聂帅一笑:“此话怎讲?”
“兄长昔年闯荡江湖,人送绰号‘小孟尝’,古时孟尝君食客数千,兄长得此绰号,便是因他交友极广。正道各掌门昔年皆是他的前辈,然绿林众豪杰却个个是他的好友,当初武林会盟扫荡沧溟魔教,兄长振臂一呼,便有无数好汉前来。现今入营,依旧是兄弟相称哩!”
聂帅大笑:“这一段我听刘书匠说过,那一回唤作‘林三爷真源会群雄’,讲得便是此事!”
他笑一阵,又唤亲兵将湛金枪抬来,自席地而坐取磨刀石砺起枪锋来:“这老伙计随我冲军杀阵,也不知饮了几多人血,今役之后,恐怕便要从此蒙尘喽——”
孟薇闻他言语内隐有寂寥意味,自道:“聂帅春秋鼎盛,外患虽攘却还存着内忧,往后的日子还长呢!”
聂帅将手上净水往她面上一弹:“你这小丫头倒也嘴甜,老夫后年便是整整八十,怕也打不动了,只好今次再建一场功业,不教来日扼腕!”
日头映下,枪尖寒芒闪烁,孟薇望着枪头半晌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