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挥手让太子妃退下,又招来太医问话。原来张美人怀胎期间滋补太过致使胎儿过大,且又比太医估计的晚了半个多月才生产,加上张美人体弱力气也小,平日里走动不多,故生产时格外艰难。那边一问一答,迎春见无人理会那放在熏笼边的小小婴儿,忍不住凑过去细瞧。只见那婴儿小脸青紫,显然是在母亲腹中呆得太久的缘故。迎春忍不住伸手了婴儿的脸蛋,却惊愕地发现那孩子的脸还是软的!迎春不敢相信,又仔细地了,还真的是软的。迎春猛地掀开襁褓去婴儿的身子,果然是软的,而且还有些温温热热的。上头皇后、容贵妃、太子、太子妃一面记挂着内室的张美人,一面细听着太医的言辞,待发觉迎春的行为时,却已经晚了。迎春将孩子轻轻地平放,一手捏着婴儿的鼻子,一手小心地掰开婴儿的嘴,凑过去小心地吮吸婴儿口腔里的秽物,一连数口,吮吸干净后,又倒提起婴儿,右掌狠狠地打向婴儿的臀部,一连数掌。太子怒不可遏,大喝一声“放肆”。伴随着太子的怒喝,却是一声响亮的婴啼,那个众人皆以为是死胎的男婴居然就那么放声大哭起来。迎春解下自己的斗篷将孩子包裹好。李太医、王太医连忙冲过来,检查那婴孩,又是翻眼皮、又是掰嘴巴、又是细看手指头脚指头,半晌,方向皇后太子贺喜:“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小皇孙平安无事。”
皇后早让人将小皇孙抱了过去,见那孩子哭个不住又不停地动手蹬脚,更是欢喜。太子先是大喜,再一想,复又大怒,一脚将产婆踹倒在地:“混账!谁说张美人产下的是死婴!居然胆敢谋害皇孙!你们好大的胆子!”众太医、医婆、产婆噤若寒蝉浑身发抖不敢说话。迎春连忙膝行上前,向太子叩头行礼,道:“太子殿下息怒,这原怨不得众位太医的。婴孩落地一个多时辰不闻哭声身上又不僵硬的本就少见。若不是家母给臣女说起过幼年旧事,臣女也不会知道小皇孙口鼻之中会有秽物,更不会去注意小皇孙身上是软是硬啊!”
太子闻言,更是怒发冲冠:“哼!中太医见识居然比不上一个十岁的小丫头,要你们何用?来呀,拖下去,斩了!”
伴随着一片求饶声,众太医、医婆、产婆纷纷磕头求饶。迎春赶在侍卫进殿前,扑过去,抓住太子的衣摆,道:“太子殿下,术业有专攻。李大人也好、王大人也好,原本都是伺候皇上的,对于女子生产及婴孩之事不甚专情有可原。何况当初家母幼年遇见的乃是以专擅妇幼名满江南的钱铭钱老大夫呢!到如今可未有人在产妇婴幼之症上有超过他老人家的。当初钱老大夫就曾说过,凡在母体之中多呆二十天以上者口鼻之中多有秽物极易置婴孩于死地,怀胎期间滋补太过极易置婴孩于死地,生产时大喊大叫生产时间过长极易置婴孩于死地,婴孩之中落地不闻声又闲置良久身体柔软如初者万中无一,此类若处置得宜能逃生者不足三成。如今小皇孙能死里逃生原本就是托了殿下鸿福,与这些太医医婆们又有何干连?”
皇后见小皇孙裹着迎春的斗篷,便命人取了襁褓来将孩子包裹好了,一面对太子道:“是啊,太子,今儿个是下元节,又是小皇孙的生辰,见了血可不好呢。”一面让众太医去照看张美人,又逗弄起包裹好的小皇孙来。太子有心想看自己的骨,却又不敢与皇后抢孩子,又不能凑上前去,只急得团团转,又一叠声地支使着太医,好容易将张美人的血止住了。可惜张美人损伤太大,今后怕是难以坐胎了。皇后与容贵妃一一检查了皇孙的一应用度并母嬷嬷、女太监等,确定无甚差错,将皇孙交给张美人的心腹曹嬷嬷,便各自起身回了。
迎春跟着皇后回了,又伺候皇后梳洗就寝,数度与元春照面,可惜都没有机会说上话。迎春也累得狠了,待回到自己的屋子,胡乱收拾了,就歇下了。这晚迎春救皇孙的事情,如风一般传遍了整个廷。徐充容哭得像个孩子一般,她膝下只有一位公主,去年好不容易又有了身子,不料难产下一位皇子,情形与今日的小皇孙极为相似,徐充容一面哭,一面搂了十二公主:“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皇儿就没有遇到这丫头呢?说不定也能活过来,我们娘儿俩也有个依靠……”就连十二公主也哭个不住,储秀里哭声伴着灯火一夜未息。
太子妃闷闷地一个人回了,她身边的母姜嬷嬷一脸担忧地跟着她。回到寝,打发女太监们下去,就那么敞着门开着窗,就那么呆呆地坐在暖阁里抹起眼泪来,姜嬷嬷急得给她擦脸:“我的大姑娘好姑娘,里好端端地可不能见眼泪呢。今儿个是太子添丁的好日子,若是让别人看见了,传到太子的耳朵里,怕是会让太子不高兴,给您脸色瞧,那岂不是遂了那起子小人的意了。”
“嬷嬷,我心里好难受,若是我那孩子还在就好了,他是太子的嫡长子,是皇上的嫡长孙。有他在,我也不用被那张巧巧压着了。你看看她,才有了身孕,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如今又有了儿子,还不知道怎么骄傲呢。”
“姑娘,恕奴婢放肆,横竖那孩子还小呢,养不养的大还两说,何况您是从正门抬进的太子妃,那张美人再怎么样也越不过您去。请您放宽了心,养好身子,再怀上一胎。您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姜嬷嬷横劝竖劝,太子妃依旧长吁短叹闷闷不乐,想到太子这会子说不定正抱着孩子直乐呢,更是直掉泪,这本该是属于自己孩子的啊。太子妃越想越是不甘心,拉了姜嬷嬷的手,求姜嬷嬷想些办法,姜嬷嬷好生为难,折腾了半天,方想起太子妃的父亲新纳的姨娘是个有手段的,能让勇毅侯舍了家乡的结发妻子让她当家,且侯爷这么多的妾室就她养了孩子,又让侯爷对她百依百顺,可见其本事不小,只是太子妃从来与她不对付,看来少不得自己要跑一趟了。姜嬷嬷这般与太子妃说了,太子妃沉默良久,方点了头,又在姜嬷嬷的安慰下收拾了,却是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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