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跟阎良一起突围出来的人叫蒋阳恒,忍冬对他没什么印象,其实和他们一起来的几个人都属于长得特别寻常的那种,而且他们总有一种随时随地让别人忽略他们的气质,据说这也是锦衣卫训练的一种,可以随时隐藏到人群中。当然了,一般隐藏能力越强的,武功也是越高的,所以这次他们十个人折损了一大半,可见流剑宗是下了怎样的决心了。就是不知道他们如此做的原因是什么。
村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外人是不可能瞒住的,于是等给两人包扎好,大家一起在院子里坐下来的时候,秋娘就大叫了起来,“我爹那个死老头子,当初非要把我嫁给那痨病鬼,最后人死了他也不肯管我,现在看我一个人在这里混的不错,就叫你们来占我便宜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秋娘当初来这里的身份就是夫家去世,娘家不管的寡妇,而且为了行事不露破绽,她一向都颇为泼辣,原本就知道她家前几天来了几个外乡人,只是基于她平时的作风都忍着没问,她这一嗓子叫起来,大家就都纷纷出来看热闹了。
秋娘家的院子锁着,大家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只听一个男声梗着声音说道,“你那短命鬼丈夫的妹妹和妹婿都能找来,我们是你的亲兄弟凭什么不能来。”
哦,原来前两天来的是夫家的小姑子和她丈夫,今天的是娘家兄弟。众人心下一片了然,要说这秋娘虽然为人泼辣,但也是个能干的人,自从来了他们这个村,日子不说多富裕,但也是红红火火,这下,怕是这些亲戚听到风声了,想来打秋风的。
果然,就听秋娘说道,“当年我走的时候,我小姑子还给了我一根银簪子做盘缠呢,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我亲兄弟,当初我被夫家的族里人欺负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现在倒是知道是我娘家亲兄弟了。”嗓门洪亮,语气讥讽,是秋娘一贯的作风。
“你……你,长姐为母,你现在日子好过了,难道不该照顾我们吗。”又是刚才的男声,语气比刚才少了几分理所当然,但也没有认错的意思。
众人心里鄙夷,摊上这样不要脸的娘家人也真是糟心,大家顿时觉得秋娘的泼辣是理所应当的了,这样的家人,自己不强硬一点,怕是要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吧。
大家就这样隔着院子听着,都能想象到院子里激烈的吵架场景,只是隔了堵墙看不到里面的场景,有点抓心挠肝的。
里面声音还在继续,这次换了个柔弱一点的女声,大概是那个小姑子,只听她说道,“嫂子,不好意思,都是我给你惹麻烦了,我只是想顺道过来看看的,过几天就走。”
众人都只知道秋娘家这几天来了几个人,没看到他们当时狼狈的样子,不然这说辞是定然没人相信的。
小姑子都这样说了,另一个男声也只能说道,“我也住几天就走,姐,你总不能把自己亲弟弟赶出去吧。”
脸皮真厚,大家在外面听着都能想象到秋娘弟弟现在那副没脸没皮的样子。这哪是亲弟弟,分明就是讨债的,偏偏关系在那儿,还不能抹开面子。
果然,就听秋娘似是无奈似是气氛的声音说道,“你们最好给我住几天就走,要是想在我这儿占什么便宜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姐,我们可是你嫡嫡亲的弟弟还能害你不成。”
随着男人嬉皮笑脸的声音从墙那头传来,这场争吵也差不多结束了,一墙之隔的众人等了一会儿,见确实没声音了,才各种表情的离去。
“以前看着秋娘泼辣,倒是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一个寡妇也是不容易。”有人说道。
“这么多年了,也没见有什么亲人找过来,这眼见着日子要过好了,就找过来了,这不明摆着想捞点什么嘛。”
众人边走边讨论着,大部分人都是同情居多,秋娘从搬来,因为性格泼辣,在村里一向不是特别讨喜,现在知道她原来是这样的,就觉得一切都可以原谅了。
院子里的人等了一会儿,确定人都走了,阎良才说道,“忍冬姑娘,这方法确实奏效吗?”
其实合伙演这一场戏是忍冬和秋娘商量的结果,村里一下多四个外人肯定让人生疑,可村里人一向淳朴,若知道这几个是糟心亲戚,就会同情了,反而可以减少疑虑,忍冬原本就是农家女,秋娘也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所以知道这些道理,可阎良他们还是有几分不放心。
“没事的,我们也只是拖延一下时间而已,最多待几天我们就走了。”不管多安全的地方对于久留来说都不安全,所以他们也只是让人不觉得奇怪的基础上,把身体调养一下而已。
果然,经过这件事以后,往来想要到秋娘家来打探的人少了很多,反而平时那些对秋娘颇有意见的人言谈间也对秋娘多了几分同情。
都说锦衣卫是一支铁血部队,忍冬这次是真的见识到了,不仅是说他们的训练手段残酷,行事冷厉,他们的身体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坚韧,卫慎那样重的伤也不过就休息了三天,行动间竟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了,他们四个人,忍冬的伤最轻,可现在她却是看起来最虚弱的那个。
附近村子已经开始有流剑宗的人出现了,第五天的时候,他们终于决定离开。
流剑宗已经确定和静远山庄勾结,且经过这次也算是和朝廷撕破脸了,那这个宗门,至少是这个宗门的宗主和少宗主是绝对留不得了,朝廷不方便直接派兵镇压,那从内部开始瓦解就是最好的法子,他们需要做的就是联系一下相关人员。
有野心的人很多,那样的人只要稍微给他一些助力便会有不小的作用。
卫慎一行人从秋娘家离开以后并没有回京,而是留在了他们之前到的那个小镇子上,那里是去流剑宗的必经之路,同时也是离开的必经之路,这些日子以来,流剑宗已经在这里来来回回查了许多遍,现在去那里反而是最安全的选择。
这里离京里太远,当地衙门几乎不起作用,卫慎也没指望他们,他们也没有住客栈,反而是蒋阳恒带着他们穿街绕巷,然后在一处偏僻的院子前停了下来。
“阳恒以前是这里的人,这处是他以前的院子。”阎良看忍冬一脸不解,和她解释道。“其实我们这次过来,专门选了两个这边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忍冬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说锦衣卫没有办不了的事了,这考虑的也太周到了,处处都有暗桩,连随行的人都是选的各方面最有用的,办事又不计生死,如果这样的一个部门都办不成的事,大概也没什么人能解决了。
院子里有些荒凉,但没有想象中的杂草丛生,蛛网遍地的场景,大概是隔一段时间有人打扫。
一直都处于隐形状态的蒋阳恒这时候终于显现出了一些存在感,他一边带着他们往住的地方去,一边跟他们解释着目前的情况,“这里是一处老巷子,我当初离开的时候,这里就没什么人住了,我雇了人让她三个月过来打扫一下,所以我们在这边住一段时间是没有人会察觉的。”
这些情况在来之前卫慎和阎良就大概了解过了,所以这一段解释更多的是说给忍冬听的,他和阎良都看出来指挥使大人对忍冬有一点不一样,所以这种多说几句话的事,即使平时不怎么做,现在也乐意为之。
三个月打扫一次,虽然院子里看着情况还好,但等蒋阳恒带着他们到房间的时候,房间里已经落了一层灰。
虽然卫慎看着已经没事了,但想到自己给他处理伤口时看到的惨状,忍冬第一时间就自觉主动的先把卫慎的房间打扫干净了,连自己的房间都先放到了一边,其狗腿程度另另外两人叹为观止。
卫慎虽然是指挥使,但出任务的时候也很少会让人伺候,而卫慎现在居然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阎良和蒋阳恒都表示很惊讶。
擦擦洗洗之后,屋子里很显而易见的多了几分人气,被子衣服什么的还是要现买,幸好他们在来之前就准备好了,现在只需要把东西再抱到院子里晒一晒就好了。
外面太阳高悬,天气晴朗,很显然天公很配合,很快院子里就晾满了被子衣服,忍冬看着这些,满意一笑,终于从惊险刺激的生活中出来了,这样农家小院似的生活总是会给人安心感。
☆、牵扯
住在小院子里的生活对忍冬来说是平静而安宁的,但她知道一切都是假象。流剑宗的事一天不解决,卫慎他们就不会安心。这些从各种不间断的往来信件就可以看出来。很显然他们在针对流剑宗做一些事,而这些事并不需要忍冬参与。
知道了这些,忍冬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反正都是些和她无关的事,她想对付的不过也是夏棠一个而已,不过她还是在替卫慎换药的时候问了一句,“顾少宗主和夏棠有关系吗?”
“有,但具体什么情况暂时还不清楚。”卫慎没有怪她的意思,反而还认真的回答了她。
对付流剑宗的法子和左元镖局的如出一辙。据他们了解,流剑宗虽以铸剑闻名,但实际上修习剑术的人更多,毕竟要铸出一把好剑,不仅所耗费的精力巨大,而且更是需要机遇,有些人甚至穷其一生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铸剑师和打铁匠没有什么区别。这样一来,想要靠剑术闻名的人便渐渐多了起来,但顾流云始终觉得兵器才是正统,武学只是辅助,所以一直不太赞同他们太崇尚习剑。
崇尚剑术的那一派里有个叫习原的,年轻,有心计又有野心,卫慎看重的就是他。派人和他说过朝廷想扶持他做流剑宗宗主的意愿后,他考虑了三天,最终答应下来。不过他的条件是依旧保持中立状态,不参与朝廷争斗,不参与江湖事务。
江湖人士就像一盘散沙,放荡不羁又不好管理,皇上那边从来就没有过让他们收编入朝廷的想法,只要不闹事就行,所以习原的条件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影响。不过他倒是对习原这个人更为欣赏了,有野心又不莽撞,有心计却不失底线,这样的人值得一用。
但是卫慎也明确说了顾流云和顾少天两人归他的事,省的以后惹麻烦。习原倒也知趣,答应的很爽快。
事情进展的相当顺利,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习原就在流剑宗掌握了大部分的实权,随后他更是指出宗主顾流云和少宗主顾少天监守自盗,以飞鸢剑为饵,暗杀锦衣卫指挥使的事。大家虽然不怎么买朝廷的账,但直接这样对上朝廷还是不敢的,尤其是锦衣卫这样的地方,更何况还是以飞鸢剑这样的镇宗之剑为饵,自此,顾流云算是彻底的失了别人的敬重,习原名正言顺的成为了新一任宗主,当然还有一些死忠的,在他以雷霆手段处理后,大家也都安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