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烬朝戏谑的眼神中,这满满一口冰凉池水的存在让林啸鸣也意识到了问题,哨兵放松下来,打了个继续向下的手势。
既然不用呼吸,就代表着不必在乎运动过于激烈会加快氧气消耗了。
两人加快下潜速度,而周围水质的血色愈发浓重,已经不像从森蚺身上流出的血染成的。
深水的包围中,水压的存在让重力仿佛被削减,恍然间分不清究竟哪里是上方,哪里又是下方。
不知过了多久,水的颜色终于红到了根本无法看清眼前,能见度极低的情况下,陆烬朝只能释放出一些精神力探测下方。
他感受到了水面的存在。
哗啦一声响动,两人从猩红的水面中冒出头来。
陆烬朝用力抹了把脸上的水,重新开始呼吸,眼前所见尽是一片血红。
天空裂开,大半边坍塌,倾泻般和地面连接,形成层叠的红云般的结构。
茂盛雨林中,叶子上满是细密的孔洞,树干上全都是被雷劈过的焦黑,枝杈断裂愈合而成的疤痕如同一只只睁开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周围,有的还在流淌着鲜红的树液。
更是有不少树木倒塌,干枯的枝桠狰狞地伸向天空,如同竭力攫取着什么。
石头上满是被腐蚀出的坑洞,黑色生物蠕动着在其中钻行,上一层曾经有着巨大彩色蜗牛的地方,是覆盖着暗色藤壶的圆形背壳,和一副蜗牛形状的骨架。
可蜗牛分明没有骨头。
红伞白杆的蘑菇足够三米多高,向着四周释放着浅紫色的孢子,猩红的溪流从四面八方而来,汇入两人目前所在的池塘。
他们终于来到了精神图景的最内层。
这才是尼科拉正在剧烈崩塌的意识世界。
天空的裂口还在越来越大,远处的地面仿佛正在燃烧,有什么隐约发光的东西正在不断顺水流向深池——那是一片片已经被撕裂了的记忆碎片。
过于小的碎片飘到身前,林啸鸣伸手去捞,只看得零星画面,根本组不成完整片段。
这些记忆就相当于已经丢失了。
林啸鸣松开手,碎片沉沉浮浮,很快融化在了血池之中。
两人游向岸边,踩上浅滩,回到地面。
水滴滴答答落下,想通池水也是由精神力构成,在两人的自主控制下,身体很快变得干燥。
到处弥漫着绝望痛苦和恐怖的情绪,浓重到几乎要将人逼疯。
第一次真正和向导有了共感,林啸鸣深吸口气:原来陆烬朝一直以来感受到的,就是这样的世界吗?
森蚺的爬行留下的痕迹非常明显,陆烬朝望着崩塌的天空,道:“走吧,去找他。”
林啸鸣迈开步子,就感觉手被人牵住了。
陆烬朝握着他的一根手指:“我要先稍微修补一下,不然他撑不了太长时间。”
“好。”林啸鸣反过来将他的手握住,“我尽量慢点走。”
陆烬朝盯着天空,通过精神力,和这一方正在急速崩塌的世界建立连接。
透明的雨水开始缓慢地落下,那些满是孔洞的脆弱叶子只是被雨轻轻一碰,就打着旋地掉落在地,流着红色汁液的“眼睛”被清洗,同时被冲洗的,还有空气中弥漫的负面情绪。
尼科拉的状况实在太差,陆烬朝看过那么多狂暴和神游的哨兵,图景中的状况都没有这样严重,甚至比埃莉诺失去结合哨兵后的情况都要差很多。
他清洗那些情绪,同时也吸收着它们,想要用最快速度除掉污染。
陆烬朝所有注意都放在修补图景上,任凭自己被牵引着前进,对林啸鸣托付全部信任。
一层透明的水膜凝聚在天空的裂口处,填充空缺,防止外界的干扰不断进入其中,然后……就是修复内部了。
尼科拉情况太过严峻,实在是个大工程,陆烬朝都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忍不住有点头疼。
而林啸鸣追踪着精神体的踪迹,森蚺在上一层图景里受了伤,不可能跑得太远。
红褐色的土地上,哨兵仍能清晰分辨出血迹,他尽量放轻脚步,穿过灌木,在绕过一块石头后,终于再度看到了属于巨蛇的尾尖。
森蚺受了伤,没多少力气再跑了,半边身体浸泡在猩红溪水中,正在等待自愈。
它腹部的鼓包依旧存在,将巨蛇的身体整个撑成骇人形状。
林啸鸣手指点了点陆烬朝的手,传递给他信号。
向导抽空将手松开,哨兵屏息凝神,零件在他身边无声拼接,转瞬成为一把枪,被林啸鸣握在手中。
第一颗子弹准确无误地击中森蚺尾部,突然遭受疼痛,森蚺瞬间蠕动起来,想要钻入水中躲避,然而零件不知何时已经在水面之下形成一层隔板,牢牢挡住了森蚺去路!
一头撞上金属板,森蚺沿着隔板迅速移动,却随着特地设计的弧度再度冒出水面,如同成为了林啸鸣的囊中之物。
似乎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决战,森蚺放弃了所有的逃避想法,开始正面应敌,眼前周身被无数细碎零件环绕的哨兵只是单纯站在那里,就散发着致命的危险。
但在他身后,还有另外一个人。
陆烬朝知道森蚺就在身边,但修补进行到了关键时刻,他不敢放松,必须将坍塌的天空重新托回去!
似乎知晓陆烬朝无暇分身,森蚺骤然朝向导发动攻击!
然而异常鼓起的腹部终究影响到了它的行动,凶猛的弹射根本比不上锁链形成的速度,手指粗细的锁链缠上陆烬朝腰间,一下子将向导拉向一边。
与此同时,曾在水面之下挡住森蚺的隔板迅速变形,成为一把铲子,从溪底挖出一大滩臭不可闻的淤泥,径直塞进森蚺张开的巨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