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外头忽地有婢女通禀:“太夫人,相爷来了。”
晏安宁抬眸,便见顾文堂穿一身绯色官袍,金线绣着仙鹤补子,腰环花犀革带,神采奕奕地走了进来。
太夫人见了面上的笑容立刻多了几分,倾身笑:“今日回来得倒早。”
在母亲面前的顾文堂显得要闲适随意许多,虽身着官袍,清隽的面容上一双眸子里却全是笑意,他颔首,坐下接了秦嬷嬷的茶,简短道:“近来无大事。”
抿了口茶,抬眼才发现晏安宁今日穿得颇为明艳,倒不是素日里那般清丽素雅的做派。
他眸底笑意渐深,暗忖这小丫头究竟是运气好赶了巧,还是命人打听了母亲的喜好。
思索之间,便见她下了炕,蹲下身子给他行礼:“相爷安好。”
他淡淡嗯了一声,一旁的太夫人见了却笑道:“都是一家人,你便随着明惠她们一样,叫他三叔便是。”
晏安宁微微一怔。
三叔这个称谓,她嫁给顾昀之后,在婚后第二日的见亲礼上,她是唤过他的。只是梦醒过后,每每再想起此后和这人的纠葛,不免便有意疏离,实然也是心底里有些别扭。
可眼下太夫人既然这般说了,她若是不照做不免惹人猜疑,于是她大大方方地直视着顾文堂的眼睛,轻声道:“三叔。”
顾文堂拨弄着扳指的食指微微一顿。
他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看着太夫人道:“娘,这小丫头女红好,您不是说想给佛祖献经么?若是绣出来的,应更显诚意。”
太夫人含笑听着,从善如流地问晏安宁:“……可带了什么贴身的物件?让我瞧一瞧。”
三儿子昨日便提过一嘴,不过她心想着小姑娘家家的,一是静不下心来,二是儿子说不定也只是想拉拔人家随口说的,倒也未必非要绣佛经。献给佛祖的,若是心不诚,或是绣的难登大雅之堂,那还不如不做。
闻言,晏安宁看了一眼招儿,后者便笑吟吟地上前,奉上一方帕子。
太夫人一瞧,却是工工整整绣着《楞严经》第一卷 的一页经文,针脚细密,字迹也十分流畅。
“这是昨日赶出来的,只是手头只有我从前帮姨母抄录的一卷,便照着那上面的字迹绣的,怕是难入太夫人的眼。”
太夫人脸上的笑意却真切起来:“你小小年纪,这样的字已经是难得。这女红倒是十分出挑,字都绣的这般好,真是难得一见,瞧着比宫里尚衣局的绣娘都能耐。”
晏安宁连忙谦虚了几句,太夫人却拍了板子:“……既然你有心,那便以后来我那小佛堂绣经,单看你什么时候有闲暇。若不嫌弃,没事陪我这个老太婆说说话一起用饭也是好的。”
……
待人都走了,秦嬷嬷小心地在太夫人耳边道:“您瞧,三老爷对这表姑娘,是不是……”
太夫人斜睨她一眼:“别瞎说,那是昀儿未来的媳妇儿,昨儿不是特意来了一趟,想求我做主么?”
原来五少爷来一趟是为了这个。
秦嬷嬷倒是才知晓,便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若是配三老爷,不免身份太低了些。
只是三老爷近些年身边都不曾有过女子,更别说往太夫人跟前带人了。她瞧着这表姑娘生得这般漂亮,又确实做足了准备来讨太夫人的欢心,这才想岔了。
太夫人细想着方才晏安宁叫顾文堂三叔时坦荡的模样,拢紧的眉头也缓缓松开。她倒不在意什么家世,论家世,满京城也没有哪家能高过他们顾家,且有过前车之鉴,她的承受能力强着呢。
只是昀儿那孩子一副非她不娶的模样,若真是叔侄抢一个女子,那才是大笑话。
不是便好。
……
寿禧堂外。
晏安宁也从顾文堂口中听闻了这个消息,她愣了愣,只觉得指尖的血液迅速凉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预计下下章开钓~需要一些外在和内在因素共同推动,女鹅不是海王,瞄准新目标也是需要时间梳理的
第15章
晏安宁心凉如水,把朱唇抿得更加殷红。
相处了这么些年,顾昀多少对她的脾性有些了解,纵然有些脾性是她刻意伪装出来给他瞧的,可有一些骨子里的东西却难伪装。
她是从来不走回头路的,他想来也是看透了这一点,这些时日并未再贸然纠缠她,而昨日的事情一发生,却直接越俎代庖地在太夫人面前表明心迹。这样,太夫人即便再欣赏她,从最初的印象出发,也不会再主动帮她找任何的好亲事。
毕竟,顾昀是她的亲孙子,还是很有出息中了解元的孙子。
他倒真是打的好算盘。
顾文堂觑她神色无半分喜意,只当她是还为了昨日的事情迁怒顾昀,他神色微起波澜,旋即淡淡道:“婚姻大事并非儿戏,珍姐儿虽混账了些,但昀哥儿是个心里有数的,你不知,前些时日她做了错事,已被昀哥儿下令禁足了时日。只是一时半刻,脾性难改。”
他查过她,知晓她这些年和承辉苑走得近,无非就是想借着亲事继续留在侯府。步步为营也罢,真心交付也好,总归是个聪明的孩子,眼下看着对顾家也并无妨碍,为了顾明珍的小毛病拒了一心想嫁的儿郎,未免草率,不像个聪明人的做派。
那日四宜楼上哭得梨花带雨,他冷眼瞧着总逃不脱为情所困四个字。既然两下里都有情意,又何必徒生波折,到头来让他看着头疼?
顾文堂身居高位久了,见不得这些麻烦事,平日里若是谁这般让他心烦,早被他打发得远远的了。偏面前这一位是个娇娇弱弱的小丫头,伤情之时又像是被他言语激着了,到头来倒像是他自个儿主动招惹的,轻易便动弹不得了。
晏安宁看他一眼,不愿再听他这些话。
“芳芜院那边,不知三叔查得如何了?”
听到芳芜院这三个字,顾文堂便想到那夜莫名撞上的听墙角,他眉心一跳,淡淡看她一眼,没有立时应声。
“您就说几句吧,我并非要窥探那位的阴私,只是想知道,这事会不会牵连我姨母?”她柳眉微蹙,忧心忡忡的模样,软下语气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