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听着心里便不大是滋味,不过那回这丫头伶牙俐齿地将他绕了进去,反倒像他没能在年少时认识她,是他的过错,他一门心思地在哄,又听她说从前不过只见了白彦允一面,这才暂且搁置了。
都是男子,他瞧过白彦允看她的眼神便心里有数,只她迟钝且未将对方放在心上,毫无察觉,是以他也无意将这事情戳破,一个不好,反倒能让白彦允在她心里变得特殊起来。
可方才再看她再提起他的模样,哪里又像是听到萍水相逢,全然不放在心上的一人的反应?
莫非在他不在京城的这段时日,他们之间有了什么别的牵连?
想到这里,他清隽的眉眼瞬时往下拧了拧。
晏安宁回过神来,察觉到他眉眼间的危险意味,心里便是一突——在他面前被娇纵着,时常忘了,面前的人并不是个因爱重便能偏心偏听的男子,相反,他个性谨慎小心,稍稍一些不对劲,便能被他察觉出来。
重生这种事情,听起来太过荒谬,即便说了,恐怕他也是不会信的。是以,她也该藏起那些端倪,免得露出马脚,反而被世人当作怪物。
“好好的,做什么要将他与我关联?”她的瞳眸中便印出茫然神采,不满意地扁了扁嘴道:“我听着都愣了愣,您不知晓吧,三姑娘前些时日有些看中了他,差点想让白御史当夫婿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
顾文堂眸光中闪过了然。
她和明珍不对付他是知道的,先前他还为了康王爷的那只鹦鹉,教训了明珍一通。对于险些成了顾明珍夫婿的人与她相关联上,她觉得诧异,也是理所应当。
心头怒气稍平,再看被他按在身下,一双葡萄般的大眼睛定定地望着他,水润的唇瓣一张一合地同他说着什么的姑娘,只觉一种诱惑人沉沦的欲念缓缓升起。
他就心不在焉地开始揉弄她的腰肢,问:“……所以你单独去问了他愿不愿意?”
晏安宁被这突然的动作弄得腰骨软酸,骤然间便想起昨日那靡靡之景,漂亮的瞳眸里登时如含了一汪被搅乱的池水,咬着唇眼神懵懵懂懂地摇头,只下意识地回道:“……男女授受不亲……自然是找了白九娘来问……”
嘴里说着授受不亲,却这般乖顺地在他眼前露出妩媚模样,顾文堂顿时眸瞳幽沉深邃,连呼吸都变得不稳当,只觉这姑娘就如同徐徐绽在他心上的一朵娇花,并不需要刻意挑逗的风情,一颦一笑,已然快教他甘作她的裙下之臣。
他猛地直起上半身来,哪里还敢在她面前多逗留,整理好衣襟,便面无表情地去了外间。
晏安宁躺在软褥上,兀自平静了许久,颊上嫣红才褪去。
总觉得经历了昨日的事情后,他变得愈发有手段了,从前……也不至于如此。
她不由想起了前世她嫁与他之后,他虽心里对她并无爱慕,可却是极爱她那副身子的——但凡两人独处,逮着时机便要被他拉入床帏弄将一番,热衷得难以想象。
她骨子里还是个恪守凡俗规矩的寻常女子,被他明媒正娶带进了家门,又处处得他照料,没人给她什么脸色看,便也将他视作了自己的夫君,就此将前尘往事抛却脑后,对夫妻敦伦的寻常事,当然也并不会抗拒,让他心生不喜。
对这事,初时她觉得畏惧,可时日久了,有时反复数趟下来,竟也尝出那里头些许噬骨的滋味。
后来身子有时他一个眼神递过来,她就能悄无声息地软了腿……
晏安宁不由起身为自己倒了杯茶水,晃了晃脑袋,才将那些旖.旎难言的场景抛之脑后。
……
白彦允在书房门前站了一会儿,里头才传来顾首辅淡淡的声音:“……进来罢。”
他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进去。
顾家的奢华,他早从妹妹口中听闻过,顾首辅的书房,倒并不似他想象中的那般金砖铺设,豪奢难言,只是书房里挂着的一应书画古玩,却都能瞧得出是大有名头的。
他想这约莫是要用来待客的缘故,此地显得更为雅致低调,处处都透着精心,乍看之下却并不打眼。
只是屋子里还盈着饭菜的香气混着淡淡的女子香,他看了一眼紫檀木屏风后头隐隐约约一闪而过的影子,猜测着这书房里多半还藏了个女娇客。
外人都说顾相爷对早亡的发妻情根深种,旁的女子一应都瞧不上眼,自荐枕席都是无路寻门,白彦允看了一眼,不免觉得自己窥破了上官掩藏的一个秘密,于是立刻收回了眼神,不再往那处多瞧一眼。
“……相爷,绥远侯府世子昨日被关进大理寺大牢后,今日已招供,其院中埋葬的数名女子尸首,的确是他见色起意骗入府中,后来又残忍杀害的……”
屏风后头,晏安宁听着白彦允的话,神情微微有些讶然。
原来昨日顾文堂就去吩咐人彻查贺祁的事情了,且今生,白彦允竟然也同样参与了进去。
不同的是,前世这事是白彦允一手掀起的,几乎震荡了整个京城的格局,也被诸多勋贵瞧成皇帝试图向陈家宣战的信号——毕竟,绥远侯府和陈太后的娘家陈家是姻亲。
可今生,这事竟然是顾文堂主动挑起的。
她一时心里复杂难言——前世的白彦允手里拿着尚方宝剑,纵然小皇帝隐隐受大臣挟制,可毕竟是天家正统血脉,得了先帝遗旨传承的皇位,臣子们纵然有怨言,却也没有什么叛逆的实力和胆子。
白彦允看似处处树敌,其实只要做好这个孤臣,皇帝是绝对不会允许他出半点事的。
可顾文堂不同。
他作为先帝亲指的辅政大臣,又是小皇帝的帝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格局延续了数年,纵然他没有越俎代庖的意思,小皇帝又怎么会心里头一点想法都没有?他掺合进了陈家的事情,万一被皇帝算计,鹬蚌相争,被人坐收渔利可怎么好?
晏安宁对朝局算不上了解,前世她也没敢将自己当成能与顾文堂相敬如宾地位等同的相爷夫人,顾文堂其实也不怎么主动同她说起,是以她知道的,多半也是从下人口中听到的。
唯一印象深刻的一回,便是白彦允拿着圣旨进了国公府的大门,态度不善地要顾文堂随他进宫面圣,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前世的白彦允是皇帝的心腹,却敢对顾文堂这般放肆,这无疑也代表了皇帝的一种态度。
那时她吓坏了,只觉得他是因先前来救她,得罪了魏永嫣,间接引起了皇帝的疑心,才会这样受人奚落,还要生死难料地手无寸铁进皇宫……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她竟然对白彦允同宫里的使者举起了软剑,威吓他们滚出国公府。
当真是大逆不道。
那一回,是她瞧见顾文堂看她的神色最晦涩难辨的一次。
宫里的使者当场就厉喝一声,想要处置她,白彦允却只是皱着眉头,压根不搭理她,只执拗地要顾文堂跟他进宫,她记得顾文堂摸了摸她的脑袋,笑了一声,便跟着他们进宫了。
那夜她掌着一盏孤灯彻夜未眠,直到很晚,才等到他回来。
不顾他身上带着的料峭寒意,便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腰身,无声地开始落泪。
那人便含笑揩去了她的眼泪,态度前所未有的温和柔情,但床笫之间,却是恨不得将她连骨带肉都吞了似的热烈。
大劫之后她也是心绪难平,便越发顺着他,直听见他迭声唤她卿卿,嗓音醇厚又缱绻,折腾起来却半点不知自制,像是一匹眼冒绿光的饿狼似的,凶猛难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