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衔颔首,随着那老鸨拾阶而上。谢云苔忙跟上他,他脚下略微一停,偏头:“在楼下等着,不许偷听。”
语声淡泊,令谢云苔缩了下脖子。他并不等她回话,就继续随老鸨上了楼。谢云苔的目光下意识地跟着他,看到他进了二楼的一间屋子,房门随之阖上。
看来不是要卖了她,还好还好。
她松气,左右看看,没有客人,正厅的桌子都空着,就随便坐去了一张案桌旁边。不多时那伙计端了菜出来,见苏衔人影不见愣了一下,也没多问,直接将菜端来放到她面前。
这些有名的青楼中厨艺也是一等一的,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放在面前颇是勾人食欲。但谢云苔看了看,还是算了——他之前说过那样的话,这里又恰是青楼,谁知菜里有什么?
她就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既不动筷子也不四处乱看。过了最多也就一刻工夫,苏衔就又下了楼来。
几是在余光扫见他的身影的一刹,谢云苔就如同触动机关般猛地弹起了身,旋即注意到他的面色。
苏衔阴着张脸,扫了眼桌上的菜,摸了锭银子放在桌上结账,接着便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一语不发,更没理她。
谢云苔一慌,提步去追:“公子……”他好似没听见,追近几步,她又唤了声,“公子。”
这回他停住脚,那张阴得可怕的脸转过来,冷涔涔地睇向她。
谢云苔不禁往后一缩,他面露不耐:“什么事,说。”
谢云苔咬咬嘴唇,小心道:“菜不是奴婢点的……是他们直接端来的。”
“……”苏衔皱眉一瞬,意识到这解释从何而来,无语地继续往前走,“跟你没关系。”
她一时怔忪,他便已上了车,她微微送气,忙跟上去,坐在车辕上。
车厢里又传来阴沉沉的一声:“进来。”
谢云苔屏息,不敢争辩,闷头钻进车厢。
马车很快驶起来,苏衔自马车驶起来就不再说话了,又是那副阖目静歇的样子。这回谢云苔却没了看风景的心情,美眸划来划去,一直在打量他。
他心情不好不是因为那桌子菜,那是为什么?
她从前自没来过青楼,却也知这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寻欢作乐,似乎就不该这样快就结束,人人都说这些有名的青楼之中,名妓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单是听个曲儿下个棋似乎也不该这么快吧?
莫不是他让人拒之门外了?
这猜测让谢云苔面色僵了一下。偷眼看看他,觉得应该不至于呀。
他堂堂丞相,权势滔天,还姿容俊美,不似那些脑满肠肥的昏官,哪至于被青楼的姑娘拒之门外?难不成楼里的姑娘嫌他名气太差?可若是那样,她们就不怕自己死在他手里么?
谢云苔觉得说不通,但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能有什么别的原因能让他进青楼一趟就脸黑成这样了。
再细想想,昨天她推拒了他,今天又在青楼碰壁,感觉糟糕在所难免。
谢云苔觉得这样让他憋着一口气不是办法。火气这个东西最不能憋,越憋越厉害,她可不想承受他的雷霆之怒。
眉目一转,她目光投向他的身侧。他身侧靠近车壁的地方是只矮柜,这样的柜中放的多是些茶点,免得长途跋涉过时会饿。谢云苔小心翼翼地从他身前绕过去,跪坐到矮柜前,打开柜门看了看。
苏衔听到响动,不快地抬起眼皮,便看到一只小蓝孔雀正认认真真地往柜子里张望。
张望片刻,她将茶壶端了出来。斟满一杯,将壶收好,又站起身。
苏衔只做不觉地重新闭上眼睛。
谢云苔坐到他身侧,心下打了遍腹稿,轻轻开口:“公子,喝盏茶么?”
这声音甜甜软软。
苏衔睁开眼,神色古怪地打量起她来。谢云苔在他的注视中很容易慌神,即刻低下眼睛,茶盏仍举着,等着他的反应。
两息之后,他将茶盏接过去,却没喝。她听到他一声笑:“谢云苔。”
连名带姓,又令她打了个寒噤,后脊绷直。
他喝了口茶:“你真的很不会勾引人。”
“勾引”二字,激得她双颊骤红:“公子这是什么话……”她怔怔地望着他争辩,“奴婢没想勾……勾引公子的!”
她不懂他怎么会这样想,若她要勾引他,昨天何必推拒?
苏衔哦了声,又抿茶:“我用错了词——我是想说,小狗腿你真的很不会讨好人。”
“……”谢云苔反驳不出了。她确是不会讨好人,过去的十五年她人生平顺,没有什么人需要她去讨好,现下做这些她都是摸索着来的。
短暂的局促后她忽地意识到:“什么小狗腿……”
苏衔嗤地笑出声,信手将茶盏放在矮柜的柜面上,朝她伸手:“过来。”
谢云苔迟疑地凑近,他点点自己的脸颊。她不解,他那双妖异十足的眼睛眯得弯弯的看过来:“亲一口。”
谢云苔瞠目结舌。
讶色太过明显,他眼中顿生不满:“谢云苔,我再说一遍——”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昨天不动你,是我乐意。”
不是她占理。
谢云苔双肩紧绷,心中挣扎不已。讷讷地与他对视了会儿,硬着头皮挪近了两寸。
她本就与他离得不远,再挪近这两寸就几乎紧挨着了。但他要她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