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惊醒梦中人!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并不容易,人人互相推搡着,拥挤着,兵器一举上来,一不小心就戳中同伴或者自己。
但所有人都不敢抱怨叫唤,都动起手来,互相挣扎着将尖锐的兵刃刺入马喉,简单利落地了结它们的性命。
后来马匹杀无可杀了,又将离他们最近的敌军杀了,拉他们的尸体做垫背,踩着、踏着,一步步升高。
最终,一支残兵跟随着萧归杀出了重围。
敌军还想要追杀去被李凌率领出城的军队截了胡,双方痛快地厮杀起来。
一场血战之后,萧归带着残兵逃回了城中。
一万精锐,四散凋零。
李凌清点了一下他们从昌平带来的兵马,只剩士兵两千不到,战马几乎全部损失。
本城兵马倒无损失,但是因之前被胡虏杀过一波了,本就不多。
如今满打满算,守城士兵不足五千。
皇上,今夜还得小心,奴婢担心他们会偷袭。
萧归满脸血污,狼狈不已,脖子处伤痕累累,军医正在给他包扎。
相父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打死朕?
李凌:
李凌此刻感觉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长年累月对萧归的疼宠已经深入骨子里,哪怕他做错了,他也只会以身殉主,却不会以下犯上地开口骂他。
临庸被围着,陆路走不通了。昌平与临庸之间有水路相连,战报早在萧归被困的时候就顺着水路传到昌平了。
温无玦大怒,拍案而起。
一时气急了,还岔了气,咳嗽不止。
温伯赶紧给他拍背顺气。
知府也来了,擦着汗垂手听从差遣。
水路狭窄走不了咳咳、走不了那么多人,只能分批过去。现在马上让斥候沿水路疏散所有百姓,向民间调集船只、竹筏,找城中工匠,连夜制作简易竹筏。
温无玦缓了缓,继续道:不要强行征集,要适当给予补贴。
知府连连点头。
快去吧。温无玦摆摆手道:要快,一刻都不能拖延!
末了,温无玦又对温伯道:昌平这里,交给你和陆嘉了,兵权只能放在你这里我才放心。
丞相放心吧,老奴就是自己丢了性命,也不会丢了城池。
事情一一安排妥当之后,温无玦亲自乘船前往临庸。
水路很快,在深夜就抵达临庸。
清霜料峭,他裹着厚厚的裘衣,踏进了临庸行辕。
萧归本来在城楼下盯着,听说温无玦来了,便策马回了行辕。
相父。
温无玦的目光清寒寒的,素日温和的面孔此时冷肃极了。
他见李凌跟在萧归后头,便让他出去,去城门上守着。
李凌还想说什么,却在温无玦冷冽的眼色中闭了嘴,神色复杂地退了出去。
室内仅剩萧归与温无玦二人。
皇上能否给臣一个理由?为什么不坚守城池?为什么要出战?
萧归素来不惧温无玦,每次就算吃了闭门羹也是贱兮兮的,丝毫不放在心上。
可是这一次,他没来由地没有底气。
尤其见他面色苍白,风尘仆仆,说话虽然冷冷的,但有气无力,仿佛下一瞬就会倒下去。
他闷了半天,最终吐了一句。
他们骂你。
温无玦愣了一下,忽然笑起来。
骂我?天下骂我的人多了去了,这是出战的理由?
他越想越气,皇上知不知道,折损的是我军最精锐的铁骑?来日攻打红荆山,就要靠他们的,现在折了七八千,还怎么打?
骑兵是军队中最珍贵的兵种,战斗力强,作战灵活,可以随机应变。
尤其是是北境平原作战,土地辽阔而平坦,最适合采用骑兵。
温无玦说到最后,忍不住咳了起来,这一次咳了好久,咳得面色通红,几乎整个肺都要刻出来。
萧归觉得心里难受死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膨胀着几乎要涌出胸.膛.
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扣住他的腰,将他搂在怀里,头埋在他的脖颈里。
朕错了。
温无玦微微一愣。
他浑身无力地被他抱着坐在椅子上,累到了极点。
萧归是皇帝,他顾忌着他的几分脸面,没有当着奴才的面骂他,但不代表他就能原谅他。
当下军情如火,吵架和追责没有意义,温无玦不是拎不清的人。
罢了,晚点再算账,皇上先带臣去城门吧。
萧归迟疑了一下,相父的身体能行吗?
人只要有一口气撑着,就不会倒下。
温无玦自始至终都提着这口气,不吐出来,就能屹立不倒。
高高城墙是临庸最后的倚靠,守得住城门,就守得住临庸。
干冷的北风狂吹,一抹冷月清凌凌挂在天边。
城外不远处的营帐星火点点,三面的高山仿佛蛰伏的野兽,随时准备着张开獠牙。
温无玦在城墙上看了片刻,越来越觉得不对头。
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今晚的袭击机会。
萧归点点头,他们的营帐有火,是故意给我们看的。兵可能藏在山里,今晚偷袭。
温无玦思量片刻,缓缓走过城墙,对着守城的将士们道:今夜可能会有一场苦战,大家现在抓紧时间休息,吃饱喝足,储蓄体力。今夜一定要守住,守不住了,所有人都得死,包括本相在内。
他话音轻冷,却坚定有力,面上的从容不迫令人折服。
与之生死与共的勇气也让将士们动容。
本来颓然的士气在瞬间拔了起来,人在被逼到绝境的时候,往往能迸发出最强的力量,绝地反击。
如同温无玦所料的那样,丑时刚过,城底下就摸出了一群身着深色战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人。
他们悄无声息从三面暗黑的山中出来,冷不丁地扣上云梯,爬上城墙。
胡虏来了!
胡虏
惊觉士兵大喊起来,第二句还没说出口,就被割了喉咙。
但是哨兵已经响应起来了。
所有人瞬间支棱起来,已经备好的投石、火油、滚烫的猪油,一股脑浇了下去。
没一会儿,整片城楼底下成了火海,烈火熠熠,烧了个不夜天。
接着,是密密麻麻的箭雨,劈头盖脑地射了下去。
只可惜,城门守军用尽了全力,胡虏也是拼了命了。
城楼虽高,占尽优势,但人少。
胡虏虽然攻城不易,但人多,抱着必死的决心,最后未必不能拿下。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