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归还没说什么,唐玉便挥手让一个太监进来,把适才折子上挑选的众千金画像递了上去。
那画像皆是各家千金及笄时让汴京中名师画的,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可惜萧归半点兴趣也无。
有劳唐大人,先放着吧,等朕想想。
这时,李凌忽然凑上前来,低声说了什么,萧归嘴角忽地扬起来,眼角余光往侧边扫去。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这样吧,今日相父也在宫中,不如让相父来说说。
众人一愣,但见温无玦从后殿的帷幔之下,从容地走了出来。
丞相、哦不,前丞相怎么在宫中?
大家脸上顿时浮上几分莫名。
温无玦手上捧着一个茶盏,施施然走上御台,来到萧归身侧。
皇上说了半天话,喝杯茶解解渴?
萧归眼底掩不住笑意,昨日才跟他相父说,让他来后殿听政,他没答应,却偷偷就来了。
他伸出爪子,佯装去接,却故意摸上他相父的手腕,光明正大地来捏了又捏。
温无玦没有动,但笑不语。
好一会儿,等到下面朝臣都有些疑心上面二人在做什么了,萧归才不舍地收了爪子。
准备去接茶水的时候,温无玦忽地一收手。
咣!茶盏掉了。
不偏不倚,茶水全部泼洒在御案上的画像上。
姿容秾丽的女子,被晕开的水墨糊了脸,顿时不堪入目。
萧归愣了一下,然后陡然看向他相父。
他骤然明白了过来,他相父醋了!
他忍住笑意,哎呀一声叫起来,把下面的朝臣吓了一跳。
朕太不小心了!劳烦相父给朕端茶,朕还没接好,倒可惜了这些画像,都不能看了唉,李凌,拿出去烧了吧。
李凌:是。
萧归趁人不备,在温无玦身边低声问道:相父满意了么?
温无玦面不改色,抬脚往下面走去。
大抵他是曾经执政多年,威严深重,朝臣见了他,个个都欠了欠身。
唐玉忙恭敬地问道:丞相今日上朝,是有要紧事么?
温无玦早已挂印,但回了汴京之后,大家见皇帝仍然喊他相父,让他住在丞相府,也并无重新选任丞相的意思,便默认他仍是丞相,只是不理事罢了。
平日里见了他,众人仍是恭恭敬敬的态度。
他神色淡淡道:倒也无事,只是听说皇上近日有些烦心,便到后殿来听一听有什么烦心事。本来不想露面,但适才听诸位逼皇上过甚,不得不出来说几句。
逼皇上过甚?
众朝臣十分惶恐,哪里就逼他了?
坊间花街柳巷,你们也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里的药就能随便拿给皇上用?万一龙体有损,尔等担当得起么?
再者,前朝也并非没有皇帝无后,从宗亲中过继的先例,诸位既然是辅国之臣,该通今博古才是,怎么却对现成的例子毫不知情?是能力有问题、还是态度有问题?
各位食君之禄,却不思为君分忧,反而逼迫皇上服用下三滥的药物?若是真这样做了,当真留下子嗣又如何?那清清白白的女子,却一生都毁了,诸位不觉得良心会痛吗?
温无玦甚少言辞激烈,今日突然露面,却言语犀利、句句带刺,将一众朝臣抨击得满面羞愧,头都不敢冒一下。
唐玉素来亲近他,却似乎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当即垂了头不敢说话。
萧归眼睛发亮地黏在他相父身上,满脸的笑意掩饰不住,发觉他相父说话就是厉害啊!
让这群之乎者也霎时无话可说。
许久之后,萧归才装模作样地朗声道:相父说的对,不能糟蹋清白人家的姑娘。这样吧,即日起,众卿家就商量一下,看看皇室宗亲里面,哪个子弟适合立为储君,便接到宫中来培养吧,各位觉得如何?
众朝臣此时还能说什么,默然片刻,齐声道:皇上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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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番外(四)
临近年下, 各地的布政史都要进京述职;户部忙着清算一年收支,安排明年预算,还要给官员们发放添支钱, 即年终奖;其余五部虽少了杂务,却要接见从各地来的官员;人人皆是忙得如同站不住脚的锥子。
萧归反而却清闲了下来,这些事情大多都由各部尚书做主, 他通常只需要用朱笔一批即可。
唯有户部的财政一项, 数目繁杂, 每次尚书过来呈报细节的时候,都需要长篇大论地阐述各个项目、时不时还要使上旁边的小吏打打算盘。
然而萧归却仿佛天生在这一块上有异常的天赋, 往往小吏还没打完算盘, 他已经心算出来了,甚至偶尔还能直切要点,合并同类项,删繁就简, 听得户部尚书一愣一愣的, 拿着册子翻来覆去,好久才能跟上他的思路。
温无玦笑着打趣他,若是生在现代,该是个偏科严重的理科生。
此时寒冬腊月,二人在皇城内高高的角楼上围炉赏雪, 袅袅的热气滚烫。
凭栏望去,天地间素白一色, 仿佛万物不复存在,只余眼前人。
萧归不懂,理科生是什么?
这个范围太大,解释起来也麻烦, 温无玦便忽悠他。
就是纯粹给人算数的。
萧归愣了下,手中金箸顿在炉边,那朕若是去了那边,岂不是成了下人?
我们那边人人平等,不存在尊卑贵贱。
还有这样的?
温无玦点点头,恍然发觉来这里时间太长,他已经好久没有想起过现代的事了。
我们那里,没有皇帝、没有贵族、没有奴仆,人人都要工作,不工作就没饭吃。
萧归啊了一声,突然就心有戚戚起来,那给人算数,能养活我和相父么?
温无玦见他还真认真起来,不由好笑,歪着头想了想,很难想象萧归这样的人去打工会是什么样的。
大概不用几天就把老板炒鱿鱼了吧?
他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不能。
萧归郁闷了一下,似乎很难接受自己真去了那样一个时代,会连自己的男人都养不起。
他垂头想了想,他觉得自己也不差啊,算数不行,至少还能打战啊!
我们那边是和平年代,不用打战。温无玦再一次无情地戳破他的幻想。
萧归:
他恨恨地捏住他相父似笑非笑的脸,阴沉沉道:反正就算朕穷死,相父也别想跑。
深冬里的风乍然吹来,吹得人瑟瑟发抖。
温无玦微微眯着眼睛,突然诘问他,你这几日去哪了?
萧归:
他眼神一阵躲闪,没料到他相父突然发问,就心虚了起来。
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
温无玦一看他神情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心中叹了口气。
他给他斟了一杯清酒,缓缓道:后山的龙潭域烟瘴重重,既然自古以来被称作为是龙潭虎穴,自然有其道理,你没有见过,不代表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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