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王静了半晌,缓缓叹了口气,总觉得似乎是自己老了,英雄暮年,判断总是最容易出错。
于是他打算听从属下的,好吧,今晚追杀东北方向。
是!
入夜之后,愈发阴冷,山道间北风呼啸如同鬼叫,平白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高沉贤见林洇正用水喂他的马,不与众将一道,便抬脚走了过去。
他环顾了四周一眼,悄声问道:适才见你从龙帐出来,皇上休息了么?
林洇不明所以,疑惑道:我没看见人,不是与你议事去了么?
高沉贤: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即二人对视一眼,下一瞬,拔腿就往龙帐跑去。
李凌也不知哪里去了,却见帐中空空如也,棺椁紧闭。
高沉贤猛地推开棺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二人顿时几乎两眼一黑,心下大乱,皇帝这是去哪里了?
这时,外面忽然嘈杂了起来。
高将军!林将军!
北燕来了!
二人俱是心神一颤,怎么这么巧?
撩开了帐帘出去,手下已经将马匹牵了过来,二人一跃而上,火急火燎地赶往前线。
四面八方的马蹄声越来越洪亮,仿佛有雷霆万钧一般,裹挟着震撼人心的凶悍。
北燕这是全来了。
高沉贤伏在马背上,心里想着,千算万算,偏偏失算。
好在军队本就是临时休息,没有驻扎,组织起来也容易。
他一跳跃上擂鼓台,猛然一击战鼓,连敲数十下,敲得漫山遍野俱是隆隆的鼓声回荡,几乎与北燕的马蹄声相抵,甚至隐隐有反压之势。
高沉贤深谙军心的重要性,以少敌多之时,必定要抱有破釜沉舟的决心,不然只会一败涂地。
密集的鼓点停下,四周安静一片。
他扬声道:将士们!今夜,是我们回家前的最后一战!这一战,我们必须胜!宁愿马革裹尸还,也不要死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所以!我们一定要胜!只要相信大梁会胜!大梁就必胜!
大梁必胜!
大梁必胜!
热血的口号响彻山道,烽火狼烟已经燃起,一支支箭弩已经拉满,严密的军阵一列列次第排开,冷月下的铠甲寒光闪闪,如同冷酷的死神。
眨眼之间,北燕的前锋骑兵已经疾驰而至,两军第一次正面相对,如同互相张开的虎口,随时准备叫嚣着上去撕了对方。
高沉贤坐于马上,岿然不动,只盯着他们前排的首领。
北燕王握着马缰,在前排军前来回移动,却迟迟不动。
王上,下令吧,他们就这点人马在这儿了,我们人马数倍于他们,不用一个时辰,就可以平息了这场战争。他身边的副将催促道。
北燕王却觉得不对劲。
你不觉得,他们太平静了吗?
你看看他们的军阵,整齐有序,没有一丝慌乱,不像是被逼进行决战的。
王上!
就在这时,大梁军队这边一架高高悬着的望楼车上,忽然传来一声朗笑。
北燕王,我们又见面了哈!
北燕王朝着那望楼车一看,眼神震惊,浑身仿佛被盯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萧归!
没想到吧?朕还没死呢。
高沉贤和林洇也是一头雾水,完全没想到刚刚在龙帐中不见的人,居然躲在了望楼车上。
皇上也真是的,也不跟他们提前通知一声。
北燕王连连勒住马,后退了几步。
萧归居然没死?!
那就是说这一切都是在演戏?那个大梁丞相也是在演戏?
身旁的副将果断道:王上,就算萧归没死,他们的人马也就只有这一点了,我们不必怕他们!
北燕王想的却不是萧归,而是温无玦。
这一定是温无玦的诡计!
退兵!退兵!
快撤!
北燕王喝道,丝毫不顾副将的劝阻,后军变前军,撤!快!
再不走,恐怕就要中计了!
北燕那闻名列国的铁骑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只留下一地卷起的尘烟漫漫。
大梁这边的军士们都看傻眼了。
这是,被皇帝的鬼魂吓跑了?
萧归从望楼车上一跃而下,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心中暗赞,果然还是相父深谙人心。
众军士见他赫然出现,满脸掩不住惊慌,俱是以为自己看错了,还是皇帝的鬼魂?
高沉贤轻咳了一声,这才向众人道明真相。
林洇忖了一下,走上前道:皇上,如今北燕王撤退,必定不会放过东边赵信的人马。
一提起赵信,萧归当即冷了神色。
林洇很明白他的心思,却依然劝道:皇上,赵信死不足惜,但他手下的军士是我大梁的子弟,不能撇下不管。
高沉贤也赞同,皇上,如今先击退北燕,至于赵信,可等战事了结,再一并清算。
萧归没说话,但他心中自有主意。
皇上?
高沉贤见他久久一言不发,便催促道。
萧归横了他一眼,急什么?
他抬眼看向东边的方向,漫不经心地去找出自己的银枪。
装死这些天,太久没用了,倒是有点手生。
他挥了几下,找回点手感,这才慢条斯理地对众人道:今晚就不必休息了。等到东边狼烟燃起了,我们再悄悄过去。骑兵就不必去了。
皇上,骑兵不去,我们的战斗力就大大削弱了!
萧归瞥了高沉贤一眼,你以为我们全军皆出,就能拿下北燕?
论骑兵,北燕是草原之主,骑兵天下第一。
大梁地处中原,不好实战训练,无论实力还是数量,都是远远比不上的。
这一战,要么速战速胜,不然大梁军队就会有粮草危机,陷入败局。
而明显无法速胜的情况下,就只能巧取了。
三更之后,东面一缕微弱的青灰色烟雾终于在暗夜中燃起。
萧归率领全部步军,疾行十里,隐蔽在山道之间,悄无声息。
东边这条路上,就是两边山高林多,易于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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