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杳杳咬着牙,“乔时怜,你想做什么?”
乔时怜示意西风拿出备好的毒酒,“送你上路。”
方杳杳见着那酒壶,面容霎时惊惧交加,她往回缩着却发现无路可退,她惨白着脸,色厉内荏:“你疯了?你杀了我,方家不会放过你!”
乔时怜冷笑,“方家?你是说被你颜面都丢尽了的方家吗?”
言罢,她目光落至西风手里的酒壶,“你死在这里,恐怕才最合方家的意吧。这么说来,方家应该感谢我。”
方杳杳知晓,乔时怜今夜出现在此,便说明屋外守着她的侍卫都被解决,没法冲进来救她。
随即她跌跌撞撞地爬至乔时怜跟前跪下,“我…我错了,你放过我,留我一命……求,求你!看在以前你我姐妹情深的份上,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乔时怜在方杳杳伸手将要碰及自己衣裙的时候就侧过了身,让其扑了空。她眸中嫌恶之色无余,“方杳杳,你敢说你最初结交我时,就没带半分别的心思吗?若今日易地而处,我被冤枉没了清白,你会放过我?更何况,我说了,这一切是你咎由自取。”
答案显而易见,她嗓音寒凉彻骨,“你恨不得我死。”
在前世那场风波,她已经死过一回。当时的方杳杳,怕是还在为之计谋得逞沾沾自喜,何曾在意过她的生死?
眼见求情无用,方杳杳面容渐而扭曲,“这些年我做你的陪衬,对你俯首帖耳,你以为我好到哪里去?别人提及我方杳杳,总要说一句这是乔时怜的闺中密友!你乔时怜高高在上,生来就是相府之女,未来储妃,真是好大的排面!跟在你身边,所有人都看向你,何曾注意到过我?!”
她通红着双目,情绪尤为激动,“谁还记得我也是侍郎之女,我也是贵女出身?是,你对我好,得来的好东西都要分我一份。你可知,那些东西被我带回家后,能撕碎的就撕碎,弄不坏的,全扔给路边的狗和乞丐了!我方杳杳为什么要在你的施舍下而活?”
一旁听着的西风抿了抿唇,这世上还当真有人把别人的好当做别有用意,真是白瞎了少夫人从前的真心。
方杳杳看着从始至终不为所动的乔时怜,口无遮拦了起来,“乔时怜!如今你杀了我,你也好不了哪里去!太子对你死心不改,只要苏涿光一死,你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闻及此,乔时怜目光遽然生寒,凉凉唤着暗卫,“西风。”
先前方杳杳怎么说她都不曾在意,这份情谊早就在她做鬼得知真相后就烟消云散。但现下方杳杳在话中诅咒苏涿光,这就变得不一样了。
西风亦是险些压不住胸口燃着的怒火,待乔时怜令下,她已是迫不及待地擒住方杳杳,强行掰开方杳杳的嘴灌去毒酒。
“乔时怜,你不得好…死…”
方杳杳断续着话,仍把最后一句道出,始才断气。
雾失楼台,月影之下,乔时怜背过身正欲离去,却见一道身影杵立门边。
第43章 43 、浮木
月上楼阙, 冷透人衣袂。
陋屋门前,烛火幽暗,落满来者白袍, 浸了一身霜雪。他就这般静立晦明交接里,正对上乔时怜折身过来的面庞。
月华照尽她的脸。
冷漠, 镇静,甚至是阴郁, 清晰呈现。
乔时怜从未想过, 若是她被苏涿光目睹这一幕,他会作何感想。
但事实摆在眼前,他发现了。他亲眼瞧着她命西风把毒酒灌进方杳杳嘴里,瞧着她手上沾染人命,亦瞧着她与寻常迥异的面容。
须臾间,她心慌至极。
她不曾细想过苏涿光会喜欢她的缘由。
照季琛的说法, 苏涿光在十四岁离京赴西北前就爱慕于她, 可她如何也想不出与他的交集。那么他只可能像是京中其余男子一般,倾慕她的容貌,再多些, 就是喜欢她的端庄守礼。
在秦朔堂堂皇皇站在她身边之前,京中不乏有男子追求她,所以乔时怜理所应当以为,苏涿光只是其中之一。
可若她将她心底藏住的那份阴暗展露, 不再是平日所持的那副模样, 他还会喜欢她吗?
乔时怜不知道。
其实如果没有经历前世那场风波, 她也许依旧是那纯净无瑕, 心里不带半分阴翳的相府千金。从出生至这世间,她身边能感受到的只有温暖如水的爱意, 所有的险恶歹毒、阴险狡诈,都被这爱意避之于外,把她包裹其里,呵护完好。
乔时怜想,自己那时惹人喜爱,也是有缘由的。
谁不喜欢干净纯粹的东西?谁不忍驻足于繁枝之下不受风雨侵蚀的娇美之花?
直至一切美好如幻影破碎。她不再是了。
她还是会时时做着那场噩梦,独处时,心底滋生的阴暗会困住她,所有的意难平都会成为压住胸口的重石。
如今她报仇了,在这重回人间之时,第一次杀了人。
但是,他看到了。
乔时怜极度害怕起来,她不敢抬眼去看他的神色。她怕看到他眼里对她的厌弃;她怕他发现自己不是他心中完美无瑕的人,会反悔当初对她的承诺;她怕,他不再喜欢她。
眼底抑制的汹涌难却,啪嗒落了下来。她杵在原地,不敢挪动一步。
却听寂寂夜色里,他的足音轻得能把她心底防线步步击溃。
乔时怜想逃。她遇着解决不了的事,第一想法都是想逃,或是钻进见不得光的地方躲着。哪怕她怕黑,可不得不承认,暴露在无处遁形的目光下更让她难安。
她知道苏涿光正在看着她。
苏涿光是在乔时怜让西风拿出毒酒的时候,就来到了此间陋室。毕竟三暗卫的行迹不曾隐瞒于他,他很快就找到了这里。
关于方杳杳对乔时怜暗中设计的事,他也知晓。但如何处理方杳杳,他是有意任凭着乔时怜自己做主的。若照他的做法,便是和西风所想一致,趁方杳杳被送出京城的路上,一刀杀了完事。
他只是不知乔时怜对待此事的心思。今此得见,她心底藏着的东西,恐怕比他想象中要深。
苏涿光忆及回门那日,他伴同乔时怜去相府,曾与乔时清闲聊。
作为乔时怜的长兄,乔时清对九暮山误会乔时怜一事耿耿于怀。他对苏涿光言,乔时怜自林猎一事后,虽然照常在府上过着日子,相处之时,她亦假作不知乔家暗自弃她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