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辽隔壁处,旷阔无垠之上,野风朝着前处疾驰着,马背上相拥的二人厮磨着耳语,由着挥落的星光揉散。
苏涿光轻声在她耳畔说着:“我知夫人一定会来。”
乔时怜望着前处荒原,抿紧了唇,“我若是不来,你是不是又会在那里傻站一夜?”
就像那时在府中,她悲愤之中回了屋,顺手把门闩给扣紧,他便在屋外受着霜雪等了一夜,既不出声叫她,也不另寻避雪处。
苏涿光将下颌轻放至她肩处,低沉着嗓音,“不会。”
乔时怜想也未想便驳道:“我才不信。”
却觉肩窝处靠放的下巴几番翕合,“我会和野风在那里站一夜。”
乔时怜捏紧了缰绳,切齿道:“你,你…苏涿光……你就故意气我吧!”
这两种结果有何不一样?
她恨声之际,忽听他的声线越过迎面凛风。
“我很想你。”
乔时怜不知为何,在他道出那四个字时,她再气恼、假作硬气的心,亦软作了眼前倾落于群山连绵的月光。
“从去年离京至今,日日夜夜,都很想你。”他呢喃着重复着话,炽热的气息轻轻扫过她的脖颈,拂开清寒。
心尖掠过点点酥麻,乔时怜哽住了声,“我…”
说起相思,她又何尝不是呢?
而话未至口,风沙渐消之处,长明的灯火幽微,一院落的轮廓于眼前逐而显出。这一路上,乔时怜并未控制缰绳去往何处,全凭野风所行,所以野风的目的地便是这里吗?
待野风驻足于门前,乔时怜奇道:“这里是何处?”
既是野风带她来此,定是苏涿光授意的。
苏涿光搂着她的腰,眨眼工夫将她抱身下马,“这是我儿时生活的院子。曾被黄沙掩埋过,我又重修了一番。”
乔时怜听罢,心道,这里也就是苏涿光的母亲还未逝世前,苏家驻于西北时,他所住之处?
嘎吱声响里,院门随之被推开。
与她想象不同的是,这里净洁无尘,非是闲置多年,灰尘布满之样。看来是苏涿光有意将这里维持着整洁。
借着檐灯微晃的光,她能瞧见院落里好些练武留下的痕迹,似是能从中想象出小苏涿光在此习武的模样。
“我想看看你住的那间。”
“我带你去。”
纵使眼不能见,苏涿光亦是轻车熟路,很快将她带到了最里的一间屋子。
推门而入时,乔时怜被所见不由得惊得失语。
显然,此处是经由苏涿光重设,所有陈设一应皆新,甚至与将军府上的布置相差无几。案处妆奁里的胭脂、口脂等用具齐全,摆放齐整的首饰亦新,木柜里四季皆有的衣衫,瞧着便知尽是据她的身量所制。
乔时怜以指尖摩挲着屋内种种,未几,她回过身问他:“你…早就备好了这一切吗?”
苏涿光嗯声应道:“阿怜说想来西北的时候,我就在准备了。”
乔时怜明白苏涿光今夜带她来此的缘由,多半是发现她在军营营帐里住不太惯。
虽然她一度接受了营帐里的简陋,但抛去那里的条件,她夜里睡眠尚浅,时有噩梦,在军营里那般高度紧张的环境,她很难去适应。
良久,她缓过神,踌躇着问他:“今夜我在这里歇息…你回去吗?”
她想着,他是西北军营的主帅,应是不能离开军营。故今夜他只是把她安置在此处,然后独身离去。
这般思忖着,乔时怜心头微涩,算下来,自己能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并没有多少。
像今日白昼里,在榻上能和他缠绵已是她醒后难得的亲昵机会,往后他便要统筹整个军营与战事应对,她只需择日回京,再次回到苦苦等候的境地。
她已从三暗卫那里了解到,苏涿光不会把她长留西北军营,便是怕其生母悲剧重演。她深明其中顾忌,一开始便未打算久留西北,成为他的拖累。
此间苏涿光身形一顿,他沉吟道:“首先,上次作战他们损失惨重,目前正值春耕,一个月内,他们不会再犯。”
乔时怜为之松了口气,也就是说,现在暂时未有战事发生,苏涿光不会披甲上阵,亦不会为战事操劳,能够安心在营地养病。
随后苏涿光郑重着声:“其次,你的夫君也是有病假的。”
听他话中道出的夫君二字,乔时怜面颊发烫,她不禁回想起西风那时在篝火旁同她说的话,即关于如何能够让苏涿光眼睛慢慢恢复的法子。
乔时怜抬眼看着苏涿光,他正循着寒风不歇处缓步向前,将窗扇合拢。
她小声提议道:“我…我们,一起去沐浴吧。”
第62章 62 、温泉
烟波蘸影, 袅袅浮暖。
乔时怜随苏涿光来到此地时,始才得见后院屋内设有一天然温泉。温泉并不算大,形状欹折, 续连散发的热汽缭绕,将寒风凛意阻绝于外, 唯有白雾缥缈,一片朦胧。
烛火通明, 沿泉而置的窄低案几放有银盘, 其上尽是剥洗好的葡萄,圆润饱满,如紫玉晃着银光,略着剔透之色。还有她喜食的糖糕早已备好,其旁静置的玉壶装满了琼酿,由着波光微漾。
乔时怜以袖捂面, 掩不住口中惊呼:“这、这怎么还有一处温泉?”
她更是惊于, 这里像是苏涿光提前布置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