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露浓深青下,秦朔立于此,遥遥望着那抱起乔时怜渐远的背影,摩挲着扳指的指腹不自觉地用力了几分。
终究他没能抢回乔时怜,输给了苏涿光。
这般得不到的滋味日益折磨着他,秦朔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在朝堂风波和民间传言四起时,他就注定再也没法强行夺回她。只能日夜想着,盼着,望着,将军府恩爱的名头越盛,他就越发心绪难平。
从前他以为,只要登上这至高之位,江山在握,什么都可以得来。但现在,偏是这种只能望而却步的感觉,让他一再饱受摧折。
身后久德低声提醒着,“陛下…”
秦朔扫了眼周焉:“国丧二十日,为了皇后灵安,周家的人,还是别四处乱走了吧。”
他手指微动,拂过袖中藏有的一信,那是周姝临终所呈。
几言寥寥,不外乎是为自己自断生路请罪。明明是留予他的绝笔,那字里行间,未有半句是述与秦朔的。
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起自己这位发妻,是在她死以后。
秦朔依稀记得,在储妃还未选定前,因母后喜于周姝这样□□又识大体的女子,认定了她是将来最合适的储妃人选,所以对二人百般撮合。周姝为了他,说是尽力讨好也不为过。
一次母后特意召周姝相问,提及秦朔对情.事上心思不定,对嫁入将军府的乔时怜念念不忘,屡屡纠缠,故问周姝可否介意秦朔此行。
当时周姝如何回答的,秦朔已记不清了,只是他藏在屏风后,听完了对话,更加认定了周姝对自己的情意。
再是周姝统管后宫,事事具微,恩威并施,为众信服。
可以说,他对他这个皇后并无不满,除了他不喜欢。但历代帝皇,又有几个是真心喜欢自己发妻的呢?他坐于高位,只需万众俯首称臣,就像皇后喜欢他,会为他俯首打理后宫这一切一样,他并不在乎他喜不喜欢。
事到如今,回头再看,他的发妻,他的皇后,似是从未动情看过他一眼。
秦朔惊觉,他最后竟是什么也没能得到。他自以为可以得到的,拥有着的,尽是一场空。
良久,风渐凉,秦朔环顾着空荡荡的宫墙,忽问:“先生今日来过了吗?”
久德低头答道:“回禀陛下,陆老先生说,往后他不会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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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倚竹天寒,几度月昏霜晓。
彼时卧房内,乔时怜瘫在锦衾里,神情恹恹,口中念念有词,“苏涿光,我不就今日出门多走了些时辰,你这么凶我…”
从皇宫回来的路上,苏涿光得知她今日走了许久,面色变得极为严肃。此后任凭乔时怜撒娇服软,苏涿光都不为所动。
“大夫说了,你这条腿还想要的话,就需在家里休养。平日里纵容你走走,也是你答应了我,不超过半个时辰。今日西风告诉我,你在皇宫里走了足足有两个时辰。”
苏涿光翻着药箱里药罐,走至榻边坐下,“你是打算后半辈子都没法走路吗?”
乔时怜嘟囔道:“那是西风记错…”
话还未完,苏涿光已将她小腿处的纱布拆开准备换药,一触及伤势,她便疼得直直喊停求饶。
偏偏今夜苏涿光不如她意,手上动作行云流水,半分未曾停过,似是铁了心要给她小小惩戒,好让她记住养伤。
乔时怜欲哭无泪,腹诽着他怎么都不提前告知她一声,让她好歹做个心理准备。
今此只得痛诉着,“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怎么…”
苏涿光不以为意,颔首道:“我记得阿怜说过,我不是正人君子。”
乔时怜咬牙切齿,“你记错了。”
明灯晃动里,乔时怜睁着水漉漉的双眸,恨恨望着苏涿光,径自抬起另一只腿,踢踩在了他的肩头,以示不满。
苏涿光不时偷瞄着她,觉着那模样,像极了张牙舞爪的小猫,让他不可避免地忆及落霞山晚宴上,窥得她偷偷溜回宴中的模样,凶狠却委实可爱。只是这小猫尚不知,这样的姿态足以勾起这恶狼的心魄。
她说对了,他从不是正人君子。
烛影霎时明灭,乔时怜只觉眼前人忽的逼近,他的嗓音一字一顿叩在她心头。
“阿怜若再这般不安分……”
第73章 73 、生辰
乱红影里, 乔时怜望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那对凛冽眉眼如旧,款款深深, 每寸目光极为灼热,徐徐探知着她的所有, 似是要将她尽数侵占。及掌心被他扣于锦衾,裙带半解, 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阖上了眼。
他的气息犹有在畔,包饶着身处,熟悉且令她心安。却是久久未等到苏涿光落下一吻,乔时怜心生疑窦之际,倏忽察觉双腕被他以裙带轻轻系住,捆在了床头, 不得动弹。
乔时怜猛地睁开眼, 瞧见他正从容拿起纱布,缠在她腿处,她不由得惊恼道:“苏涿光, 你…”
苏涿光振振有词,“阿怜这般不安分,我只得这样。”
他想,她确实过于不安分了些, 连着换药时也要引诱着他, 让他险些忘了正事。
虽是腕处的缠绕不紧, 她挣扎之时亦不会觉着勒得疼痛, 但乔时怜想着他方才此举竟是骗她换药,她羞着宛若云霞的脸, 忍不住怒气生起。
他竟敢绑她!还让她以为的亲昵变作了骗她的行径!
“苏涿光你混蛋!你无耻!”
“你给我解开!你…你听到没有!”
“你轻点…你……苏涿光!!”
……
卧房外,溶溶月下,庭院竹影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