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大口呼吸着,几乎要窒息,沙哑道:“凤凰,我从前……”
他哽了片刻,又摇了摇头。
旭凤纳闷道:“从前怎么了。”
润玉一叹,轻飘飘道:“从前待你不好。”
旭凤从他怀抱里探出头,以为他是在愧疚以前对自己万分冷淡,爱答不理,能躲则躲,便笑着看他:“旭凤以为,情之一事非是坊间生意买卖,容不得算计,也不必要算计,不谈钱货两讫。有回应自是最好,若无回应也不妨,我心中自觉值得便足够了。若是哪日觉得不值了,自然也就不爱了。兄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他大约是被润玉的反常之状一吓,被凉风一吹,酒醒了。旭凤见他还在出神,试探着握住他的手,见润玉恍惚地朝他看过来,不由赧然一笑。
两人虽已有过肌肤之亲,却还不习惯这样亲密地握着手。他停顿片刻,岔开话题道:“不日便是父帝寿诞,兄长可有想好送什么贺礼?”
润玉当了千万年天帝,早已对掩饰情绪熟练得很,很快便收拾好神色,道:“和往年一样,星辉凝露罢了。”
旭凤“哦”了一声,张了张口,却又将在口边的话回笼重造数次。
润玉看他吞吞吐吐,便笑道:“旭儿醉翁之意不在酒,有话但说无妨。”
旭凤脸一红,一把将润玉的手按在桌上,直直从衣襟里掏出一物,放在他手中道:“无非是见兄长为着旭凤要悔婚,孤枕衾寒,好生过意不去,提前另赔兄长一桩婚约。”
润玉将与他胸口印记别无二致的寰谛凤翎拿到眼前细看。带着体温的金钗触感与雪中拾起的触感迥异,再将之握在手中,恍如隔世。
旭凤又用指甲点了点桌子,食指拇指反复搓捻,一边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兄长是不是也要意思意思?”
润玉沉默片刻,闭上双目,也伸出手,手上渐渐浮现出一块鳞片。
旭凤奇道:“这是龙鳞?哪一处的?”
润玉道:“你惯爱啃咬那一处的。”
旭凤回味方才的情事,脸上开始发烧,拧紧了衣襟下摆,讷讷道:“啊,这……那处……也有鳞片么?”
润玉伸指点在他鼻尖:“你这色鸟儿,想到哪里去了!这是龙之逆鳞,生在龙颈之下的。”
他想起前世种种,微微叹息一声,自嘲道:“虽说在天界,应龙逆鳞也非什么稀罕之物,但一条龙身上确是只此一片,只赠一人,多了便再没有了。你……你若哪日不要了,好生还我便是,就不必扔到地上让我去捡了。”
旭凤小心翼翼双手接过,在月光下翻来覆去照了半晌,喃喃道:“很是亮丽璀璨。”
他珍重地收在怀中道:“兄长既然送出了,就断不许反悔,再要我也是不给的。”
然后抬起头,对着润玉粲然一笑。
润玉见他这样欢喜,反而越发难过,心想若早知傻鸟会这么高兴,当初还不如给他算了,反正锦觅也不稀罕。可那时他心中满是杀母之仇,夺妻之恨,几近入魔,连带着先入为主就对旭凤越看越不顺眼,无论怎样算,都是要错过的。
润玉将凤翎又递给旭凤,道:“我的心意,你已明白了。这件东西可保命,你沙场征战,多有险恶,且留下自保。”
旭凤沉默片刻,叹道:“兄长以为这样便能混过去么?我虽不知兄长为何不肯收下,却也知道,一根翎羽怎可能及得上一只活凤凰?”
润玉下定决心道:“有些事情,你已忘记了。若你全数记起的那一日,还愿送我,我便收下这根凤翎。”
他想的却是你记起来了,眼烦我了,龙鳞可以随便找个地方一扔,眼不见心不烦,凤翎还得当面要回来,太尴尬。
旭凤没有问他是什么事情,他已看出来润玉今日种种不对,似乎是因为曾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他死活想不起究竟是什么事,只好将凤翎收回身上,怅然道:“我一日记不起,兄长便一日不肯收么?”
润玉虽然还没有看到凤凰最后的记忆,但他不必看,也想得到后面的剧情,想得到凤凰在最后的岁月里是何等的麻木和心如死灰。凤凰那么喜欢他,而他杀了凤凰两次。
他怎能将这一切原原本本讲给旭凤,让他在新生中继续承担往世的痛苦,又怎能明知自己曾这样伤害过他,却当作无事发生一般,享受他毫无保留的爱意?
润玉道:“我只怕你后悔。”
旭凤微微一笑:“兄长此言差矣,旭凤行事从不后悔。”
润玉给旭凤倒了一杯酒,算是给他一个承诺,也给自己一个机会:“百年之后的今日,你若还愿送我,我定当收下。”
旭凤理应不会再知道这一切了。但事无绝对,一百年的时间,如果他还是不知道往日种种,那便是天意要将曾经发生过的一笔勾销。
旭凤点点头,忽然道:“兄长,我知你有你的难处,但我对兄长的这份情意,兄长收下也好,不要也罢……”
他顿了顿道:“只愿兄长莫要拿来计算。”
黄衣女子从水中渐渐浮出来,捂着肩膀咬着牙,直愣愣地瞪着他。润玉不理会她的目光,抬手便将她身上的火毒淬炼提出。
黄衣女子吐出一口鲜血,冷笑道:“与自己的亲弟弟灵修一番,好处倒是不少,大殿现在竟也能控火了。”
润玉面无表情道:“金浔,他已先回了天界,不会再寻你麻烦了。但你日后若再碰他一下,我还可以教你见识见识我司风和降雷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