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旭凤有心于帝位,荼姚自然高兴。只是此事若真乃润玉劝成,她又担心另有阴谋。
旭凤望着她疑虑不甘的样子,只觉得心上最后一点血也冷了。
“观心咒在前,母神仍要杀他。并非是他有歹意,一直是母神妄念噬心而已。”
“旭凤!你可知母神近日有多不安,我每走一步都怕是错的,怕为你留下祸患。”
荼姚从未觉得如此心痛。天界谁不互相猜忌,荼姚唯一全心善待的,便是这个儿子。可如今,一生对他温柔关怀,也不过换来这般指责非议。
“你可知母神在临渊台上耗了多少灵力,你以为母神是为自己的权势地位吗?皆是为了你啊。”她眼中含泪,愤然道,“我或许曾亏待别人,对你却是毫无保留。如今你竟反倒指责于我?”
“若论母子情分,确是儿臣不孝,未曾顾及。”荼姚未曾碰过酒杯,旭凤便给自己重新满上,一饮而尽,“只是若继天帝之位,便不应囿于一人之情。”
他一撩衣摆,在荼姚面前跪下。
“据说临渊台能知往知今,不知母神可有看到自己亏欠他人的种种。
“儿臣本无心帝位。若母神亦不执着,儿臣愿散尽修为,往凡间受苦行善,算是母债子偿,告慰冤魂。”
荼姚听得发起抖来,厉声制止:“胡说什么!散尽修为,你不要命了!”
旭凤抬起头来:“若母神仍望儿臣登位,儿臣有个条件。
“儿臣对此自有谋划,为防前路又生变数,请母神赐琉璃净火。”
荼姚怔怔地望着他。
她本想说,你已学成,何须我赐。
而后明白,旭凤所指,是她的万年修为。
“不囿于一人之情……”她先是苦笑,而后转为哽咽控诉,“你和你父帝,当真相像。”
太微心中,从来只有先花神。对待旁人,都只三分真心,信手拈来。
他与簌离之事被自己发现时,他曾好言哄着:“如此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使太湖水族分崩离析。既居高位,便不应囿于一人之情。”
如今旭凤,为了与他素昧平生的一干人等,竟要以死相挟,拿捏她的唯一软肋。
他来得也正是时候。她在临渊台上,已然耗尽心神。
她当时曾心下祈愿,希望过往报应尽归她身,莫要波及旭凤。
如今看来,这报应竟来得如此之快。竟是随着……她最真情相待之人。
“旭儿,你现在伤的,也是从未亏欠过你之人。”荼姚笑得绝望,又有一丝报复的快意,“你现在所为,与我此前所为,并无不同。”
旭凤眼中亦是藏着伤痛,但此次他藏得够好。
母神在他面前尚能诉说委屈,却有更多人无处诉说,不肯诉说。
“冤冤相报,牵扯无辜,确是讽刺。”
他冷着语气,手中结了印,刹那间几道红光围拢,在二人周围划出渡灵结界。
“只是,母神既想要儿臣的同情和怜悯,那便做个真正的可怜人吧。”
3.
旭凤回到洞庭,于人间已是数月之后。
时近傍晚,润玉坐在湖畔一块大石上,拿着竹简在读。鲤儿在莲叶下的泥潭里打滚,不时冒出水面,溅起些微水花,润玉便笑笑,使法术拂干。
水泽于润玉自是适宜修生养息,他的面色总算比初来时好了些许。对着幼弟,更是笑得亲和爽朗。
此行对旭凤来说不过几个时辰,他却已经甚是想念这里。幻形落地之处在润玉十步开外,旭凤便疾步走去。
他忘记收敛周身明显强盛的火灵威压,鲤儿才冒出头,又钻回湖底。
润玉亦有察觉,抬起头来。
他亦是感觉到旭凤灵息有变,却不多言,只微笑道:“你回来了。”
一池莲花浸着应龙灵息,常开不败,花瓣纯净,长势殷勤,润玉的衣上也染了浅色清香。
旭凤望着他,亦笑了笑,在他身旁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