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皱眉望着他,厉声道:“跪下!”
太微也曾一身丝麻丧服,为战死魔界的兄长服孝。他知道那时的自己不过是装模作样而已。既然不信自己,也自然不会信别人。
或许有几滴泪水是真,待心事收了,仍抵不过对天界王权的欲望。
润玉微怔,便仍垂首,敛袍跪了。
太微方收敛脾气,沉声问:“我且问你,你可有与魔族勾结,暗害旭凤?”
润玉闻言抬眼,若有所思。片刻后问:“魔族可是自称取到了火神之血,意欲加害旭凤?”
“你……你果然知情!”太微骇道,“你与固城王,暗通款曲多久了?”
固城王与太微暗中曾有一晤。他嘲笑太微爽约,私扣穷奇,却不依约向焱城王发难,助自己登上魔尊之位。
他以往也只是口舌争胜,实则拿太微无可奈何。这次却胸有成竹,幻出一琉璃皿,当中悬浮一汪鲜血。
他道,此为火神之血。你若再耍花样,我便用他破你天门之阵,或是制毒下蛊,让你亲眼看看,你昔日风光的儿子如何饱受折磨。
他任太微取了一滴来验,确有真龙血缘,也确有火凤灵息。
“父王误会了。儿臣如今想来,魔界是曾有人装作卞城公主侍从,想借旭凤待人宽厚仁慈之心,骗取凤血。那时儿臣便有怀疑,是以用自己的血掺了火凤灵息,用以应付。”润玉望见太微立时冷静下来,心下冷笑,“如今看来,固城王是中计了。”
“……是你的血?”
太微细细回想,那其中似乎确有一丝水灵,旁人或许难察,但他对旭凤了解甚深,自有所觉。只是固城王说得笃定,他便以为那是旭凤身在洞庭,沾染而得。
只是他心下不安,又问一句:“你要如何证明,你此言不是与固城王串通一气,诓骗于我?”
润玉闻言轻笑:“固城王既说要制毒下蛊,不妨激他一试,看看应验在谁身上。不过,若是旭凤到时安然无恙,此事怕是便要露馅了。”
太微犹疑一阵,只是眼下除了信他,别无他法。他便软了语气,关切道:“不得胡言,纵然应在你身上,本座也是心痛的。既然如此,我们便将计就计。只是旭凤需得早回天界,以免再遭觊觎暗算。”
润玉颔首听从。
“那固城王,以火神之血要挟,要天界予他御魂鼎。”
太微深叹口气,“如今不能任旭凤去魔界,便待你守孝期满,由你护送转交,且看他们有何后招。”
“儿臣领旨。”润玉恭敬道。
“好了,你退下吧。”太微心中仍在盘算此事,挥退他道。
润玉起身,却未离开,只直直望着殿上:“儿臣斗胆,想向父帝讨个恩典。”
他身姿端正,不复方才顺从模样。殿内威严安静依旧,此时这氛围却似乎并非来自太微,而是自润玉身上生发出来。
太微隐隐感到不对,便不得不强打精神:“何事?”
“父帝运筹帷幄,将魔界玩弄于股掌之间。成王败寇,让魔界无话可说,儿臣敬佩。”
润玉顿了顿,目光中不似有义,也不似无情。
“只是这帝位既然能者居之,父帝能留多久,自凭本事。但若有人可取而代之,望父帝退位让贤,莫叫大家为难。”
“放肆!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太微拍案而起,一时惊怒,险些无法言语。
润玉已无甚可说,漠然望着他的反应。
“果然……你果然狼子野心,”太微扬袖指着他,愤恨道,“旭凤如此仁孝之人,如何会夺生母灵力,想来也是有你教唆!”
“儿臣没有。”
润玉也不管他信与不信,平淡解释道:“儿臣知道旭凤仁孝,此事他虽狠心做了,但难免心下难过。儿臣只望他下次狠心时,能早些释然。”
“你——”
“无论如何,王位世袭于嫡子,总比别人说得过去。”
润玉无心王位,本是随意自嘲一句,等着被继续训话。却见太微听到“别人”二字,却似忽然色厉内荏,垂手收了声。
“你——念在你代旭凤取血之事,今日之言,本座权当未曾听过。”他坐下身去,有些疲倦,“你回去吧。”
“……儿臣告退。”
润玉行礼,转身离去,心下仍在琢磨太微方才的闪烁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