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惊讶甚至是有点恐慌地发现,有七道幻光自三清天降下,直冲润玉而来。不多时,润玉就被包裹在了一片白色微茫里。旭凤伸出手想去触碰,白光已愈发膨胀起来将他也融了进入,旋即,扩散蔓延至整个九宵云殿,然后是天庭,三十三重天。
旭凤只觉得眼前一阵刺眼白光,他目光所至最后的画面是润玉疑惑不解而略带惊慌的双眼。
待到光芒敛去,众人起身时,大殿上已无润玉的踪影。只留下旭凤茕茕孑立,面色阴沉如水。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下了命令,“天后被劫走,都给我去找!!”
且说另一边,润玉一阵晕眩,醒来后却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枕于一颗大榕树下,树干有六人合抱粗,枝叶茂密繁盛。这树的叶子不是寻常绿色,而是泛着夺目眩光的璀璨金叶。除此之外,树干旁支密密麻麻系满了红色布条,每个布条上都写着字。这个地方除了榕树之外,皆是白茫茫一片虚无,却偏有夕阳血色映照着满树金叶红条,更衬得不真切。
润玉并不见得有多慌乱。他经历过步步为营,后稳坐天帝数千年,又与反目成仇的兄弟一番爱恨纠葛,早已不是平常人的心性。他慢慢踱步,绕着树走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等到第二圈的时候,润玉抬手解下了其中一个红色的布幡。这么多朱砂布幡里,唯有这条在尾端系了个铜钱坠,稳稳当当地挂于枝头。
只见上书,“三生石上旧精魄,赏月吟风莫要论”
润玉暗自思忖这句诗文意思,正疑惑着,浩渺天空中传来了一个温柔而带威严的女声。
“孩子,你不必烦恼。事必躬亲,不可意会。你且放下烦忧,向前走。”
“你是........?”青年的嗓音如清泉石溪,润玉诧异地发现他居然能开口了。
“大道希声,陷于无形。”
润玉心下一颤,似乎是明白了那人的身份,径自向前走去。不远处,一道朱漆大门矗立,周围玄穹顶相绕,四只凶兽端坐门前石柱,栩栩如生。润玉辅一抬手,门便自动向两边打开,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四方高墙内,什么也没有,只在中央有一块巨石,头重脚轻直立不倒,长相奇幻伴有两条神纹。等走近些,就看到原本光洁的石面上陡然幻化出了一个名字,竟是火神旭凤,然后又很快幻化成为天帝润玉。
润玉不禁皱眉,这是何意?
那声音再次响起,“孩子,你眼前的是三生石。三生轮回,姻缘不灭。你可知,为何有你二人姓名镌刻其上?”
润玉两袖一摆,向前作揖,“在下愚钝,望上神指点一二。”
“天道将倾,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与五方上帝已无力可助。观你身负因果,唯今之计,只有逆行光阴。你可愿尝试?”
润玉并未作声。
“我知你此行凶险,便,可满足你三个愿望。”
逆行光阴?是不是就意味着可以回到一切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回到母亲尚在,锦觅安好,六界不必生灵涂炭的时候?润玉仿佛听见了心脏鼓噪的声音,他的眼睛里亮起了光芒,“在下愿身先士卒”
“你可想好了?逆岁须经历断骨抽筋之痛,魂魄湮灭之苦。”
“想好了。我只一愿母亲,健康喜乐,平安常在。二愿锦觅,天真无邪,长岁无忧。三愿.......
三愿旭凤,睥睨天下,万事顺遂。”说完,润玉对着虚空拜了一拜。
“你就不为自己求些什么”
润玉直起身,摇了摇头,“不必,润玉本就身如微萍,不值一提。只求俯仰间无愧天地,无愧于心。”
“那好,你便去吧。”那道声音似乎叹了口气,隐含忧虑。
润玉谢过后转身,迷蒙幻境层层叠叠,此时自那那颗榕树开始分崩离析,他向那破碎之处走去。只觉有罡风猎猎袭来,及至走出后不禁楞住。他忽然明白了何为断骨抽筋之痛,魂魄湮灭之苦。
眼前,赫然是临渊台。润玉心下一阵苦涩。
旭凤,纵使你千般折辱我,哪怕择二月初二,我也未真心记恨你,此前种种纠葛已如大梦浮云掠过,反倒希冀乞求能相伴多一日。只可惜,现下是不能了。你我二人,到底不能善终,无法共度。
润玉抬手,从发髻间抽出了寰帝凤翎,一声轻响把它丢在了脚下。眼角,微有冰凉。
随后,眼眸轻敛,决绝地跳下了临渊台。
九宵云殿内,气压颇低。任谁都想不到原先以为的喜宴竟如此一波三折。
旭凤端坐在大殿宝座之上,存着最后一丝希望也许润玉又会出现在这里。然而,几炷香的时间都过去了,仍无消息传来。越发没有耐心的天帝又挥手砸了一只酒杯,底下的宾客也只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忽然,有一天兵从大殿外踉跄地跑了进来,一面断断续续地说,“陛下,不...不好了....天后...天后他....”,最后竟是扑通一声跪地,
“天后他,跳临渊台了!“
“什么!?“旭凤急步向前,满脸不可置信。
众人也是骇然不已。鎏英最先反应过来,可还来不及等她阻拦,旭凤已直接化为真身凤凰,漫天火光冲天一鸣,直向临渊台飞去。
临渊台风起云涌,罡风似刀狭着刻骨寒意。旭凤到此时已无任何人踪迹。他双目赤红,身上因情绪激荡而爆发出幽蓝的琉璃净火。直到平台边缘,才看到了一丝,润玉的痕迹。
旭凤身上的玄青幽火更盛,他跪倒在地,死死捏着那只寰谛凤翎,只觉喉头一股血气翻涌。
寰谛凤翎,润玉,我竟不知你恨我至此,便是半分情缘也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