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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炽出现的时候,谢长瑜整个人显得很平静。
那时他禀退了下人,倚靠在窗扇旁,月光之下,如同一尊无知无觉的美人瓷。
一连几日,谢长淮都忙于政务,加之顾明谦有意安排的陷阱,他被困在上京之外。东宫防卫有所松懈,就这么让顾明炽钻了空子。
不同于大哥温润如玉的外表,顾明炽的气势要更加凛冽,一副乌木面具配一身夜行衣,不算废力地避开东宫守卫,
但顾明谦还是低估了谢长瑜在那人心中的地位。
太子殿下违抗皇命,带人直追掳走谢长瑜的人。
马蹄声打破夜间宁静,谢长淮穷追不舍,将二人逼近绝路,退无可退,背后即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谢长淮周身上下静若凝渊,他向谢长瑜伸出手,不容置喙道:“阿瑜,过来。”
拂晓之熹未曾来临,四周仅有的光芒都聚集在谢长淮下属的弓弩箭头之上。
“别怕。”
泛着凉意的两个字落在耳边。
随即谢长瑜就感觉身子一轻,他被揽过腰,身不由己地和顾明炽一同飞身落下深渊。
谢长淮想去追,却被一茬又一茬涌上来喊“殿下三思”的下属给绊住脚步。
山风呼啸而过,谢长瑜未有犹豫,他以为自己这次理当是无人可救,生死之间他倒十分淡然,只是对这个和他一起赴死的陌生人有些惋惜。
但没想到深渊之间,竟有一石窟。
顾明炽摘下面具,将石壁上的火把点燃,跳跃的火光照着十七岁的少年剑眉入鬓,目若寒星。
“顾明炽。”他的语声毫无波澜起伏,同对他身份来历不甚知晓的谢长瑜叙述,“顾明谦是我大哥,他让我来带你走。”
初秋夜里透着股难以言喻的沁冷。
谢长瑜被带着一路策马飞驰,身上冻得瑟瑟,顾明炽将包裹里的外袍披在对方身上。
“谢谢。”
声音微不可闻,好在顾明炽耳力尚可。他将准备好的干粮递到谢长瑜手中:“大哥吩咐的事,我都会尽力做到。”
是小时候常吃的一种易保存的馕,并不是很饿的谢长瑜突然生出一点羡慕,开口时声音很轻,轻得像往日所念:“你很敬重你的哥哥。”
那些又冷又硬的饼对于王公贵女来说,着实难以下咽,可谢长瑜却吃得安静自然。
他看上去很好养活。
顾明炽不找边际地想,目光落在谢长瑜捏着饼的手指,肤白如玉,指尖还映出珊瑚般的红。
这人应当被养得娇气些才好。
思及此,纹丝不动石雕一般的顾明炽突然道:“酒楼。”
谢长瑜嚼着饼,没反应过来。
顾明炽补充:“我日后想开一家酒楼。”
一抹比月光更莹润的白在谢长瑜衣襟处晃动,他不觉得这人奇异的思维为何而来,他从来不善于这些,只是低声附和:“很好啊。”
追兵还在搜寻,此地并不安全。
晨间顾明炽去探了探路,决定带谢长瑜走水路。
竹排船漂过两岸群山。
天水之间,谢长瑜发上的珠钗步摇尽数留在昨日的石窟,此时如瀑发丝只余一根玉带将其束起。
同样的发势,谢长瑜身上没有顾明炽那样鲜明的少年气,只多了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午间转道,山路难行。
顾明炽背着谢长瑜,后者纤长的眼睫扫过他的侧脸,仿佛一只轻盈的蝴蝶落在他寂静的心间。
顾明炽听见自己心跳被振翅蹁跹的蝴蝶带得一起一落。
“明炽……”
谢长瑜在他耳边小声喊着,雪色肌肤上唇形柔软,氤氲气息随着启唇而淡淡弥散开来,
“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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