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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陶司裕趁着东屋没人,偷摸溜进去到炕柜里翻,过会儿,他没事人一样踱出来。他给陶阳灌了两大碗热茶,入夜陶阳果然起来解手,他说他也解。
两个人摸黑到菜地边,他又说他没尿,看着陶阳尿。陶阳睡意朦胧,加之天黑,闭眼在那儿滋啦啦,没留神陶司裕从棉袄里掏出个啥。等勒裤腰带,脑袋突然给啥一捂,他猛地睁眼要躲。
“莫动,就是个帽子!”陶司裕用气声喝住他。他棉裤还没提利索,不敢动了。
“你就上大哥窗根儿底下遛一趟。”说得轻巧,陶司裕俯脸贴过来,一下扯扯帽耳朵,一下拽拽帽鼻子,左看右看,实际也就看个影。他让陶阳转一圈,陶阳原地转一圈,他说:“不成,一趟太少,多遛几趟。”
“为啥?”陶阳摸不着头脑,黑灯瞎火,满院子就大哥的屋里透着亮,上那儿遛啥,怪冷的,喘口气都是白雾。
“管为啥,叫你去你就去。”陶司裕推他,“我是不是你哥?”
“是。”
“那就快去。”
“那你等俺系上裤子。”
“懒驴上磨——嘘!”谁家狗叫两声,陶司裕心一提,先到大哥窗根底下听了听动静,转头招呼陶阳。
陶阳踮着脚,贼头贼脑凑过去,陶司裕又打手势让他等一等,自己进灶间点了油灯拎出来。
“拿上,你就贴着窗根儿遛,举高着,多遛几趟。”
说着,大哥屋里的灯熄了。陶司裕嘟囔一句天助我也,陶阳说:“人都睡了。”
“正好。”他两眼放光,直推了陶阳一个趔趄。
陶阳不懂这是干啥,大半夜装神弄鬼,脚底下犹犹豫豫,他一步三回头。陶司裕猫在灶间门里朝他挥手,催他快走。
夜已深,庄上人家都歇了,四下无声,这时狗都不叫。陶阳秉着气缩着肩,蹑手蹑脚,生怕吵醒东屋的爹。不知陶司裕的“多遛几趟”是几趟,也没顾上数自己遛了几趟,够数不够,他只觉得胳膊酸,手也冷,油灯越举越低。
受的啥罪呀,他扭头再去找陶司裕,大哥屋里突然一声惊呼,他一个哆嗦,油灯掉地上了。
“谁在外头?!”陶宏福的声音响起来。接着,东屋窗户亮了。
陶阳傻在窗根底下,陶宏福披着袄一出堂屋就瞅见他,刚要说你站那儿干啥,脸一下僵住了,再动,他已跨到陶阳跟前,呼啦一把扯下陶阳头上的虎头帽,粗着嗓门问:“打哪拿的?”
陶阳朝灶间看,哪还有人,陶司裕早脚底抹油,灶间门关得严严实实。
“问你话,打哪拿的?!”来家大半年,陶阳头一回见爹冲他发火。
“咋了?”陶贺氏跟出来,见油灯立在地上烧着,小脚快捯几步,“哪个败家子,灯油不要钱呐!”
陶宏福看也没看她,净瞪着陶阳,攥帽子的手直抖:“你打柜里摸出来的?”
陶阳答不上来,一头雾水,怯怯地张了张嘴,却是连“爹”也没叫出口。
“啥呀?”陶贺氏一把抽过来当家的手里的物件,借光认清以后也变了色,“瞅你领回来个啥!给吃给喝咋还养出贼来了!”
“你说,到底咋回事?”陶宏福阴着脸,一个劲问陶阳,“真是你拿的?”
陶阳越发结舌,他哪知道一顶帽子当然不值得爹横眉立目,可仅剩的念想值得。他朝西屋窗口瞟一眼,黑漆漆的,陶司裕临阵脱逃,留他一张嘴,想说都说不清。他仰脸看着陶宏福,一副自知闯祸又不懂怎样善后的表情。
陶贺氏的手上来了,杵着他脑袋狠戳,张口就给他定了性:“不是他是谁?这还敢养吗,吃里扒外,今后不定怎么把这个家倒腾空了!”
“不是俺。”他再咕哝这话已经晚了,陶宏福扭脸回屋,根本没听见。他伸手出去想拉爹的衣袖,扑个空,再就伸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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