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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过去每回耍性子一样,不等陶司裕自己消解开,陶阳不敢招惹他。陶司裕当然知道是自己霸道了,不该拿陶阳撒火,在这个家,莫说陶阳的话,就是陶阳这个人,有多无足轻重他能不清楚?他再怎么给陶阳使眼色也是白使。可谁叫生来倔呢,看不见台阶就拉不下脸。
于是台阶一等就是半个月。有天下午,陶阳在后院喂鸡,陶司裕风风火火跑上来,从后一揽陶阳的腰,说抱,还不过瘾,硬把人腾空悠了好几圈,那亲热劲儿,好像先头摆冷脸的不是他。
“我能上镇上念书了!”他眉开眼笑。
“爹答应啦?”陶阳眨着眼架着胳膊,怕手上那点脏蹭到陶司裕的衣裳。
“学堂都关了,爹咋不答应?”陶司裕满眼兴奋,掩都掩不住。
这事说来还托大哥的福,要不是大哥三天两头往镇里跑,心思全不在教书,学堂也成不了茶馆,一个个想来就来,想溜就溜,赶上农忙,谁家不缺几个搭把手的?孩子们一散,再想聚可不是叫叫就能叫回来的。何况陶锦昊也不想叫,他乐得逍遥。
陶司裕如愿去了镇上,一个礼拜回一趟家。本来娘不情愿他住校,说来回十里路,你爹一天跑一趟行,你咋不行?
陶司裕顶道:“大哥咋就行?!”
娘说:“就是他这个头起错了!”
陶司裕和娘置气,还是爹拍了板:“住吧,工夫都耽在道上了,乐意念书就好好念。”回过头和屋里的说:“龙生九子且各有不同,俩孩子不是一个脾性,甭操心。”
不操心可得行啊,刚个把月,陶司裕就在一个礼拜六顶着一张乌眼青脸进家了。
“哎呦!那脸咋弄的?!”
“没咋……”
“没咋咋青一片?横不能是画的呀!叫我看看!”
陶司裕的脸已经挂彩两天了,两天里他没事就捂着块手巾敷,热的凉的轮番来,那色就是消不下去。今天下学,他先上铺里等爹,肚里早装了编好的词,没派上用场,爹瞧了他两眼,只当是小子淘,一句没问。他就怕回家给娘揪住,进院都是溜边走,还是给揪住了。
娘咋那么眼尖,追在他屁股后头一惊一乍。
正是晚饭口,陶阳在灶间和堂屋出来进去,忙着端菜碟、摆碗筷,听陶司裕回来,每过一趟眼睛都朝西屋瞟。
隔着半高的门帘他照不全屋里,就瞧见四条腿一双躲一双赶。
赶的那个嗓门亮,叫着:“你躲,躲啥!过会儿吃饭还能蒙着脸?转过来叫我看看!”
躲的那个不耐烦,应和说:“哎呀看啥呀!啥也没有!”
啥也没有是啥?陶阳忍不住也想看,手里端着菜碟,脑袋越发歪下去。光顾着一头了,菜汤倾出来烫了他,他忙慌把菜搁到桌上,嗦嗦手指头,踮着脚往西屋蹭。
“砰”一声闷响,娘真急了,掴了陶司裕后背一巴掌,娘一急就上手。
“犟!我眼不瞎,还没到你糊弄我的时候!说,是叫谁打了不是?”
“谁打我?!”陶司裕撒起狠来,恼羞成怒。
“那咋弄的,好端端能成这?”陶贺氏堵在炕边扒拉他。
“磕的!”
“磕哪了?”
陶阳猫着腰,从短帘底下朝里探,这回看见炕桌了,可还是看不见陶司裕的脸。陶司裕背对门口,不知和谁过不去,把书包兜起一倒,哗啦啦啥都掉出来,陶阳见他摔摔打打,动作比出口的话还冲。
“准是走道还盯着字瞧,哪天掉沟里!”
陶贺氏叨叨没完,陶司裕想捂耳朵,手上的书也碍他了,往炕桌上一砸,叫板似的。
“咋,问两句还跟我甩脸?长本事了,行,就照这么长,往后缺啥也甭找我!”
“不嚷嚷你就不会说话是咋?”陶宏福上后院看完牲口,这时也进屋来,摸摸陶阳的脑袋瓜,冲西屋劝一句,“那么大小子挂点花就挂呗,管他磕的打的,瞎操心。”
“你就不操心,你啥心都不操!”陶贺氏撞上来一掀门帘,白了当家的一眼,出去了。
门帘甩起又落下,陶阳钻进屋里。
“你咋了,哥?”
“轮上你管?!”
好心好意想看看陶司裕的伤,陶司裕不领情,非但不领情,还冒出大哥的腔调。
“俺没管,俺就是问问。”
“要你问!”
陶司裕心里一个劲说,别转头,别转头,不管事,头还是转过来。一看陶阳瞪大的眼,他手脚也不听唤了,两步窜上去,照着陶阳的眉心猛戳,“看啥热闹?你还有脸看热闹,你个祸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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