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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睡得香甜。
睁开眼时,却没看到想看见的人。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
“家里有事,我先赶回去了。等你回国一起去旅游,爱你宝贝。”
心沉了下去。这短暂的一夜甜蜜,被迫浅尝辄止。
但成年人的世界,总是有这样那样的身不由己。我不怪她。
起身洗漱好,赶去了学校。
临近考试,学校里的人明显多了起来,人来人往的场景还有点新鲜。
照旧拿了些中式餐点,我在习惯坐的位置坐下,刚拿起筷子,却感觉到一个人出现在面前,坐了下来。
我抬起眼,拿筷子的手僵住。
“云小姐怎么不接我电话?二面不准备来了吗?”
……爱人走了,仇人上赶着来了。
运气还能再背点吗?
最不想看到的人,在心情最不好的时候出现,食欲彻底消失。
视线从那一身精致衣装上一扫而过,我咬了咬牙:“不需要。好走不送。”
垂头硬塞了一口饭进嘴里,只见这人把拿来的餐盘摆正,和我的紧贴在一起。
“我就开门见山吧,关于肖武的事,我想和你好好聊聊,”她环视四周,表情平常,“在这里,还是一会出去聊?”
即便“滚”字已经冲到嗓子眼,理智还是让我保持了冷静。
——如果不一次性把话再透彻地说清楚,恐怕这人是不会善罢甘休。
我将嘴里的饭吞下,道:“就在这里。有什么想说的,一次性说完,我没那么多时间。”
“好。我想知道的就是,意外发生当天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她认真看我,“或者说,那一天,真的只是意外吗?”
“那还能是怎样?我知道的,都写在笔录里了,”我叹气,“说真的,权小姐,你应该去找那个姓张的大爷,他才是始作俑者。我不希望你再因为过去的事来骚扰我,我这个人做人坦坦荡荡,不想莫名其妙地卷入事端……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
“案件本身我已经了解过,就是因为有疑点,我才会找你……”
“是因为有疑点吗?还是因为,听说云肖武的三姐嫉妒他很久,名声又臭得不行,觉得肯定就是这个人干的了?”我不示弱,盯着她,“撇开其他不说,我告诉你的,又一定是真相吗?你大概自己都没明白你要什么。”
嘴里味同嚼蜡,这饭已经吃不下去了。
我站了起来。
“在这个事上,我已经帮不了你了。工作的事,我也不再考虑,我想,你们也不缺候选人吧。”
“你如果问心无愧,又何必这样逃避我?说出那天发生的事对你来说真就这么难吗?”
手腕被握住,我甩开。她也站了起来,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堆东西,放在了桌上。
当我看清那几张照片时,心跳有一瞬的停滞。
照片上的人,姿势亲密,耳鬓厮磨。
想必是个人都不会怀疑她们之间的关系。更何况,是别有用心的人。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那一天晴若看到的,不是幻觉。
……我们真的被跟踪了。
我抬眼,冷笑:“你可真够下作的。”
“别乱想,我也只是凑巧看到你们,觉得谢小姐挺面熟,就去了解了一下。”
“你想怎么样?如果我不告诉全世界云肖武是我杀的,你就告诉这里所有的人我是同性恋?你以为我会怕吗?”
“谁叫云小姐你一定要躲着我,我用了点小心思而已,如果有冒犯也请你见谅吧。”
“……我真是低估了你们这种人的自大,搞别人一身骚,自己还能一副受害人的样子。”
我不禁提高了音量,她思索两秒,表情依旧的松弛,靠近了我。
“一个生了三个女孩终于得到一个男孩的家庭,可以猜想你受到的待遇。于是,你面对不公恼羞成怒,在极端情况下选择牺牲自己的弟弟……”那双狭长幽深的眼直视我,带着讽刺的轻佻:“你敢说,在意外发生的时候,你不想他死吗?”
我攥紧拳,看着她。
“你想知道答案吗?”
手边的水杯被我握住,抬起。
然后,对着那张自信的脸倒了下去。
……哗。
精致的五官上马上布满了狼狈的水幕。
滴滴答答,水珠往下滴着。
女人睁开眼,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震惊。
身边的几桌,还有一旁经过的学生,都惊诧地看了过来。
胸口剧烈起伏着,我将手中空了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这一杯,是对你的骚扰行为的,最后的警告。还有……”
我拿起了桌上她还没喝完的汤,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盖在了她的头上。
哗——
更加壮观的“瀑布”从这张令人厌恶的
', ' ')('脸上缓缓地流了下来。
身边传来惊呼声。
“……这一杯,是对你目中无人的惩罚。”
我的手颤抖着,将水杯重重扣在了桌子上,对面前怔愣着的人道:“我不知道你爸妈是怎么教你的,如果没有教,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别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尊重别人,是会倒大霉的。”
“还有,我现在回答你的问题,”我逼视着那双寒到极点的眼,“我确实想云肖武死,如果,我想他死他就能死的话,他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但是我不会动手——”
“因为,我不会为了他,毁掉我自己。”
这样近的距离里,我看到权至柔的嘴角微微颤动着,冷到冰点的眼神仿佛要将我生吞了一样。
一时间,我体会到了一种无可名状的报复的快感,转身就往食堂的大门口走。
等出了门,我竟听到身后有人在喊我。
于是加快了脚步,上了最近的教学楼。
刚换的假肢还不太习惯,为了摆脱身后的人,我抄了近道。
心中,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污浊。
仿佛是半年前的那一天,漫天的烟雾,又将我重重包围。
我拼了命地爬着楼梯,也不管身后到底那个人是否还在追。
好累。
气都快喘不上来,但是我还是想到达那个地方。
在顶楼的门打开的一瞬,一股强风扑面而来。
视野里,是一片空旷的水泥地,空无一人。
这个地方,好像只有我知道。
关上了门,坐在了一旁大箱子上,拿出了烟,点燃。
尼古丁的威力,就是在让你感觉疲倦的时候,给你一些短暂的安慰。
只要是安慰就很好了。
在风中,我依稀听到门外的呼喊声。
“云焰书!你没事吧?你快开门!喂!……”
那人已经喊了很久了。
这人真有意思,刚刚还一副恨不得我马上暴毙的样子,这会又担心我有没有事?
在这里能有什么事?……
难道是,怕我跳楼吗?
我不禁笑了,提高音量,对着门说:“门没关死。”
“……”
“拧那个把手,往里拉。”
吱呀一声,权至柔走了进来。
方才嚣张跋扈的样子全无,齐肩的发还带着水渍,一团糟的样子,像是经历了极大的折磨。
这副样子,好像一直骚扰挖苦别人的人是我一样。
她慢慢走近,哑声道:“你……没事吗?”
我看她一眼,笑了笑:“放心,死不了。”
她有些迟缓地点头:“那个……”
“坐吧。”
我用眼神示意一旁的位置。
她坐了下来,抬起头时,似乎被眼前的风景震住了。
s国首都,在我曾经的印象里是一个典型现代都市,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钢筋水泥,但从这个角度看去,远处的山地郁郁葱葱,近处国大有名的紫色花海在风的撩动下翻着浪花,尽收眼底。
天空是依旧的蓝,衬得这一片景色更加心旷神怡。
我发觉她的反应,道:“是不是很美?”
“……确实,”她笑了,“没想到这个城市还有这么好的景色。”
“是啊,当初发现了这里,就离不开了,”我将烟灰抖了抖,又抽了一口,“也不想告诉别人,一个人在这里呆着,就什么都忘了。”
“你经常来这里?”
“没有。想不通,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来。”
“……我承认,我是冲动了。但是,你对我来说,是唯一能让我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什么的人。对你造成了伤害,我道歉。”
我扭头,诧异地看着她。
“但是,对于事情的真相,我是不会放弃的,”她眼神坚定,“你肯定知道,罪犯到现在还在逃,我希望你可以帮我,如果任何时候你想到,或者找到了任何线索,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你在想什么,权经理?”我笑出声,“你觉得我是那么闲的人吗?还陪你搞刑侦破案?我不想再强调,我对这个案子没有任何兴趣。”
说完,我站了起来跳下了箱子。
“你可以提条件作为交换,只要你愿意帮我,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都会帮你。”
我看了她一眼,了然地挑眉:“果然是英城的精英,这就开始谈判了。”
“我是认真的,从我私人角度出发,我愿意付出代价。”
“……我想,如果我们认识不是因为云肖武,我应该会觉得很荣幸吧,”我手搭在栏杆上,将那根快燃尽的烟捏灭,“我只能说,我很遗憾,帮不了你。”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这人怎么就那么犟?……”
我自顾自地抽出了另一根烟。
', ' ')('因为风太大,打火机点了好几次都没点着。突然,手腕被握住,打火机被很快抽走。
她背过身,朝背风的方向点燃了打火机。
烟头顺利着了。
我要从她手里拿过那根烟时,听她道:“来英城干吧。”
“……”
“想干多久,想走多高,全都看你,我来给你撑腰。”
此时,天气开始变幻,层层云朵聚拢了过来,隔开了有些刺目的阳光,烟头上的星点显得更加醒目。
我拿烟的手僵在了半空。
九月的天气凉爽了许多。
今天下午没课,我将赶赴和权至柔的第一次正式的,或者说正常的约见。
上一次在学校的对峙,竟似乎成为了我和她破冰的契机。
我满足她追求“真相”的欲望,她给我一个在大公司发展的机会。
——看起来,是一个不吃亏的买卖。
现在行情不佳,按她的说法,她以经理的身份助我空降进入英城,这就轻松解决了我的实习问题。
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顾虑,但在钱途和前途面前,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我不解的只剩下,权至柔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如果不是我弟下的蛊太深,那么就是——
有钱人真的闲得慌。
不对,有个事情一直不太明白。
脑子里突然出现挂在等候室的那幅画。
……如果权至柔只是一个经理,公司会允许她的画挂在墙上吗?
而且,那幅画明显很私人,跟公司的利益无关。
那如果她是个关系户的话,那就另说了……
我拿出了手机,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权至柔的名字。
慢慢翻看着那些搜索结果,并没有发现关于这个人的详细资料,看来应该不是什么知名人物。
随手点进去了一条可能有线索的新闻。
新闻标题是:《英城建筑董事长权赢携千金参加x国国际建筑设计人才大会》
……权赢?
英城的老板名字原来这么霸气的吗?而且居然也姓权?
这样看,权至柔难道是老板的亲戚?
这篇新闻稿图文并茂,第一个落入视野的便是酒会的合照。
我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将那张图放大了仔细看。
图片已经被压缩过,看不清里面几个女人的长相,总觉得其中一个留着齐肩发的人有几分像,但又不是那么确定……
一个经理级别的人会和董事长一起参加酒会吗?
越看我越怀疑自己的猜测,直到文字的第一段落入了视野。
“八月五日,着名建筑设计公司英城建筑的董事长权赢,携其千金权至柔一同出席了于x国举办的国际建筑设计人才大会……”
……
千金……千金权至柔?……
千金?……
权至柔?……
这……
这怎么可能?!
所以,搞到最后,我是抱了这家公司老板女儿的大腿?
我扶住了额头。
震惊之外,又有难以形容的惶恐,加上对将来入职后承受周遭议论的抗拒。
换了全新的生存环境,还是要承受异样的眼光?
这真的是我想要的?
这时,电话响了,是新闻的主角。
“喂?书姐,我在你家楼下了,下来吧。”
“……好。”
有些僵硬地走到楼下,那辆发亮的轿车就在面前,她移下车窗,微皱着眉:“上车啊,还愣着干什么?不是说好了一起出去的吗?”
“你没告诉我……”
话还没说完,后面的车按响了车喇叭。
她催我:“这里不好停车,你先上来。”
我只好跑到副驾拉开门坐进去,然后一口气把刚刚没说完的话说完。
“你没告诉我你是英城老板权赢的女儿。”
她面不改色看着前方,调着方向盘:“没想到要告诉你,怎么了?有什么必要吗?”
“当然有!如果我进了公司,他们会说我是靠老板女儿的关系进去的,这不尴尬吗?”
她看我一眼,道:“反正都是靠关系进去,和我是不是老板女儿有什么关系?“
”……“
好像是这样没错。
我一下子愣了。
”不是,这样就是很奇怪……“
”别啰嗦了,你难道想爽约?云小姐的信誉应该没那么差吧。“
这一下就戳到重点。
这人,竟然拿信誉二字来要挟……
我沉默了。
路上,我悄悄打量起她的着装打扮。
浅大地色眼影,低饱和度唇膏,整体低调但看得出用心的淡妆,齐肩的黑发拢在耳后,长度似乎比之前又短了一
', ' ')('些。浅灰色无袖衬衫露出偏白的修长手臂,颈上的项链和手上戴的腕表都是我认得的奢侈品。
然后这辆车……
虽然外表不招摇,但坐进去就知道价值不菲。不管是舒适度,视野,还是驱动时的体验,都仿佛一个扩音器一般,在我耳边响着钱的声音。
“看什么?”她察觉到我的目光,“还纠结吗?”
我赶紧收回目光,道:“我不计较了,该怎么样怎么样吧。我们去哪里调研?“
”今天不去调研,我考虑了一下,先去买几件像样的衣服比较重要。“
”买……买衣服?……“
那天权至柔和我说,要找个时间一起出去做调研,我还以为是去研讨会,典型建筑物之类的地方。
现在是什么情况?要急着给我普及精英阶级的时尚潮流知识吗?
我嘴张了又合,看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失笑:”衣服我自己知道去哪买,不用你带我买。“
“就算是以实习生身份开始,但也算是进了职场了,”她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朗声道,“云小姐,职场如战场,虽然有我给你撑腰,但上战场还是需要合适的战袍,不是吗?”
车缓缓驶入了中心商场的地下车库。
直到下车坐电梯上楼,我整个人还是懵的。
中心商场是首都最大的奢侈品商场,只有二层以下是接地气的平价店,再往上走就是我平时根本不会踏入的奢侈品店。
“权小姐,你听我说,衣服我自己会找地方买,你挑的这地方我根本承担不起好吗?!”
“我说过了,不用你付钱,就算公司福利了。”她平静地道。
“……福利?”
电梯门一开,一股浓郁的香水味扑面而来,一旁的人如同t台模特一般就这么大步踏了出去。
“等下!”我抓住她的胳膊,“你老实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抓我到这么贵的地方还要给我免费买衣服,这根本不可能是什么公司福利,请你说清楚。”
“真是犟得和头牛一样……你干脆改姓牛算了!我是看你的正装太乏味了,给你换些新鲜的体面一点不可以吗?怎么废话那么多?”
我愣了愣,拧起眉:“所以,你是单纯钱没地方花,就想给我这个菜鸟做做慈善?”
她表情无奈,道:“……是,我就想做慈善,这样可以了吗?”
“不可以。”
“……”
“我有个提议,我们去下面的店,那里的我负担得起,你给我做参谋,我付钱,成吗?”
“你……”
她的眼神犹疑中似乎又带了些鄙夷,使得我火气突然上了头,不管不顾就想径自走掉,却被握住了手。
我想甩开,但这手却极其执拗,怎么甩也甩不掉。
“下面的店我接受不了,要买就买这里的,不然你也别想来英城了。”她垂眼看着我,居高临下地道。
“好啊……我是不介意,公司遍地都是,”我看了一眼她的手,“就是你的破案大业我也配合不了了。”
“……”
两个人就这么手牵着手,站在电梯的门口对峙着。
突然,电梯门又开了,里面的人有些为难地说了句“借过”,路过的时候还行了个注目礼。
我有些僵硬地后退,微微用力将权至柔带到了一边去。
她像是做了个人生重大抉择一般,道:“好,那就依你的下楼。不过先说好了,下面的衣服如果过不了我这一关,那我还是会带你上来看看,你坚持自己付也可以,买不买都随你。”
我挑眉,点头:“好,说定了。”
我按下电梯按钮,电梯门很快开了。
在我看向我们握着的手时,她马上就将手松开。
没人说话。
莫名的尴尬氛围蔓延了开来。
下楼后,我带她走进了一家我过去经常逛的轻奢。
在她专注看起手边最新的职业款的时候,我直奔了打折区。
“你去那里干嘛?正装都在这啊。”她有些奇怪地道。
“这里也有的,我先看看。”
在我翻看那些打折款式的时候,依稀听到身后有人说:“给她挑几套合适的吧……”
不一会,导购小姐就出现在我身边,她手里拿着六套衣服,道:“小姐,这些都是我们的最新款,我们家正装套装都是卖得很好的,建议您都可以试试哦。”
“哦,好……”
这几款设计新颖,质感也很不错。本来想看一下吊牌,却发现权至柔正在往这边看。
算了,凑合先试试吧。
等换上第一套,我拉开了帘子走了出来,站在镜子前的一刻有些晃神。
权至柔也凑近了看向镜子里。
米黄色外套衬得肤色明亮,合适的垫肩使得肩膀有种自然的宽阔感,西装裤版型很潇洒,确实显得人更窈窕,精干。
“还不错
', ' ')(',”权至柔伸手调整了一下我的衣领,“觉得这套怎么样?”
导购也连连称赞道:“对吧,我就说很适合!”
我也觉得不错,点了点头:“确实挺合适的,我再试试另外一套。”
等回到试衣间脱下身上的衣服,我就摸索翻出吊牌看了看。
在看到上面数字的一瞬间,笑僵住了。
……好家伙,都是上千的。无折扣。
这么薄的用料居然是这个价格?这个成本,估计一半以上都花在设计上了。
虽然兴致有些冷却,但我还是穿上了第二套浅米色走了出来,对着镜子看了看。
意外地,发现居然也很适合。
可恶……
外面两人又将我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导购依旧赞不绝口,倒是权至柔若有所思道:“感觉还是前面那套更好,不过这套留着也不亏。”
不……不亏?
我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领子,刚想说再考虑一下,权至柔就对导购道:“就这两套吧。”
“没问题!”导购小姐高兴地应了。
“等等!”
在店员走开后,我揪住权至柔的胳膊,低声道:“不是说清楚了是我自己决定吗?你又搞什么幺蛾子?!”
她一脸没耐性地:“你这种磨叽的性子能买下什么衣服?我帮你做决定还不好吗?”
“你……”
随后她竟就自顾自地走向了柜台。
“您好,请问现金还是刷卡?”
“刷卡。”
在她递去银行卡的同时,我一只手横在了她面前,忍住心痛,直视着店员:“用这张吧。”
店员看着面前的两张卡,有点为难地笑了笑:“该用哪张呢?”
“我的。”
“我的!”
场面更尴尬了。
我深呼吸,对身边的人道:“衣服是我穿不是你穿,用我的卡就可以了,请你配合一下谢谢啊。”
“我知道你负担起来可能有些吃力,这两套就当我给你的开工礼物吧,”她对店员微笑道,“是这样的,我其实就想给她买个礼物,我女朋友太害羞了,你就用我的卡就好。”
“我不需要你的开工礼……”
话说到一半,我猛地反应过来。
瞬间,脸开始发烫,我难以置信道:“你刚刚说什么?……”
只见店员了然地笑笑,抽过她的卡三两下结了账。
“你怎么能这样张口就来?谁你女朋友?莫名其妙……”
我跟在她身边出了店门,一边控诉她,这人竟面无波澜,说:“反正你我都知道不是真的,又有什么关系?我以高效率解决了这个本来就应该很简单的问题,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你这人怎么那么没底线……”
我无法形容内心的震撼。
看到她手中的购物袋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我将它们拿了过来,说:“你把银行账号发给我,衣服的钱我马上转给你。”
“回头我会发给你账号,不过你要是想反悔,随时来得及。”
“好,说定了。”
她点头便转身向前走,我微微靠后跟着她。
笔直的背脊,走路仿佛带风的背影,旁人一看就能看出这个人是有多么的自信。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境和家庭,会让一个人有这样不可一世的傲然态度?
会让一个人为了满足私欲,不惜花重金,就算闹得面红耳赤也要给一个碍自己眼的人买奢侈品?
……真的超出了我的理解。
走着走着,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我差点撞了上去。
“怎么了?”我看了看这个店面,“要进这家店吗?”
面前这家店是电脑销售点,集成几个大品牌的高端型号。
权至柔沉默地快步走了进去,径自到了一台电脑旁边,仿佛自言自语般:“这个款还在。”
摆在面前的是在学生中非常热销的一款笔记本电脑,实用性极强,虽然这款推出已经有几个年头了,但依旧作为经典被推崇。
“很正常,经典的款哪有这么快过时。”我抬手抚摸了一下光滑的显示屏轮廓。
她抚了抚键盘:“肖武他很喜欢这款,去年他跟我说,想把手头最新的换成这个。”
“……”
那两个字切断了所有思绪,让情绪骤然冷了下来。
我收起了手,道:“那他还真是喜欢。”
搁下了手上的购物袋,我又去其他品牌的区块转了转,但转下来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我走回权至柔身边,发现她居然还站着发呆,便道:“我逛完了,你还要上楼看看吗?”
她脸色不太好看,过了两秒道:“不去了,你可以先回去了。”
我愣住,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
莫名的火从心底里腾起。
“……权小
', ' ')('姐可真是随心所欲。那可谢谢你了,告辞。”
说完,我便快步踏出了店铺,朝电梯门走去。
一路上,我将权至柔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这人真当自己是公主了?……
越想越气,后悔刚刚一时气昏了头没能多骂那人几句。
走进电梯门后,怒按下了关门按钮,却只见我想再骂几句的那个人正往这边跑来,火急火燎地:“开门!……”
我立马猛按关门键,欣慰地看到门在那只手插进缝里之前合上了。
等到了一楼,我赶快跑了出去,但走了几步却发现找错了去公交站的出口。
兜兜转转地,我开始烦躁起来,正想去问工作人员,却看见不远处的那个人正左顾右盼地快步向我这个方向走来。
视线很快交汇。
心猛地一沉,我赶紧问了路人公交的方向,向那个出口快步跑去。
我边跑边往后看,只见权至柔还在快步追着。
……这是在干什么?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一边觉得自己荒谬,一边又绝对不想被那个人“抓住”,但奈何今天穿的鞋不太好跑,我踉踉跄跄地几次差点摔倒。
“云焰书!你……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后面隐约传来女人的声音,幸运的是,眼见着离公交站越来越近,我的那班车也正好赶到了。
大喘着粗气加速几步赶上了公交,听到门关上的那一刹那,终于舒了口气。
……但不幸的是,车子并没有发动,善良的司机师傅扭过头看着前门。
我惊恐地扭头,只见门外的人似乎已经累得站不直了,正一手撑着门,一手对着师傅招着手。
“师傅你别!……”
哐地一声,门又开了。
我倒吸一口气,只听见身后上来的人和我一样喘着气,突然握住了我的胳膊,背弯了下来,像是非常虚弱的样子。
“你……呃……”权至柔抬眼看着我,眼神很古怪。
我只觉不解,道:“大小姐,我求求你消停一会好吗?!我真的很受不……”
话说到一半,我突然觉得不对劲,皱眉观察着她:“你怎么了?……不舒服?”
她好像已经说不出话来,还是用冰凉的手握着我的胳膊,吃力地单手掏着包,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我赶紧扯过她的包,也开始帮着她翻起来:“你找什么?!药吗?”
她微睁着眼,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微弱地进行着,看起来十分无力:“那个……喷……”
……是哮喘吗?这大小姐有哮喘病?
我被吓得心脏快出了嗓子眼,边掏她的包边慌忙道:“到底找什么?!呼吸器吗?还是什么药?快告诉我!”
这时司机也将车停了下来,身边几个热心的乘客紧张地围了过来,将权至柔扶了起来靠坐在了门边,还有人开始打电话叫救护车。
我翻着她手提包里的东西。
里面有几个药罐子,还有一些杂物,其中有一个像是我见过的哮喘患者会使用的喷瓶,于是将它拿了出来递给了她:“是不是这个?!”
她勉强地睁开眼看向我手中的东西,点了头。
我稍稍舒了口气,说:“我帮你?……”
她没回应,只是伸手将喷瓶拿了过去。
我忐忑地看着她慢慢地按下了一个按钮。
嘶地一声后,她闭上眼,垂下了拿着喷瓶的手,胸脯的起伏渐渐地稳定了下来。
见人已经恢复了过来,其他人也松了口气。
“我没事了,对不起,吓到大家了……开车吧,师傅。”她边说边慢慢地站了起来。
我帮她把从包里掏出来的东西都收了起来,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靠在了一旁:“你真是吓死我了……明知道自己有哮喘还跑那么快干什么?不想活了吗?!”
天可怜见。
自从遇见这个人,我都不知道应对了多少次突发状况,每一次都是全新的体验。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就活该被这大小姐折腾吗?
简直不敢设想,要是今天权至柔出了什么事的话,我真的,就算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
而这时,她弯腰将地上摊着的两个袋子捡起,递给了我:“你衣服忘记了。”
“……”
我仔细一看这两个袋子,才想起将那家店买来的衣服落在了数码店铺里。
……这女人冒着喘死的危险,就为了追到这里,把她付钱给我买的衣服拿给我?
过了半晌,我叉着腰,抓了抓被汗浸湿的发:“你这个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她愣了一下,竟然笑了:“怎么还骂人?你对着一个病号好意思吗?”
“病号?——”我瞪大了眼,“我看你比谁都精神!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折腾自己还要折腾别人!我真是倒了大霉……”
我做了个深呼吸,
', ' ')('上前一步逼近她,沉声道:“我告诉你,下车后别再跟着我,否则,我会让你拖着两条假腿走路!”
过了二十分钟,车终于到了家门口的公交站。
我快速下了车,却感觉到身后有人跟了上来。
“云小姐,你的衣服请你拿走。”
我头也没回,朗声道:“我不需要了!”
她几步赶上来:“开玩笑吗?这是你的尺寸,你不要谁要?”
我停下脚步,拿出手机,说:“给我你的银行账号。”
“你又来了……我怎么记得我账号是什么?太麻烦了,你先把衣服拿走。”
“除非我现在付钱,否则你拿回去送人。”
她翻了个白眼:“……你这人怎么这么讨人厌,一点都不干脆!”
“我这人不喜欢欠别人的,你要跟我做交易,就要尊重我这里的规则。”
她脸色青了青,说了一句行行行,拿出手机翻找了一会,终于找出了一个账号。
我三两下把钱款打了出去,从她手中拿过了购物袋:“成交。”
扭头继续往家里的路走,却发现她还跟在身边。
心中骤然一阵烦躁,我转身道:“你还想干什么?”
她看了一眼前方,说:“你不是说家里有模型吗?我挺感兴趣的,既然来了就带我去看看吧。”
我愣了愣,笑了:“你还真是不请自来啊,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一样这么不要脸……”
“怎么是不请自来,你上回面试的时候不是邀请我了吗?”她很自然地走在了前面,“那份设计图的模型,我很好奇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上次的邀请已经失效了,你别再自作多情了,”我眯起眼,“再说了,你不是觉得我讨人厌吗,还死乞白赖黏着我干什么?权小姐还真挺喜欢自虐的哈。”
“我黏着你和我讨厌你不矛盾吧,我只是想为公司培养人才,也顺便给你指点帮助你进步,难道不好?”
“……”
我不再理她,沉默地继续往前走。
走到家门口时,我拿出了钥匙。
几秒的犹豫间,我看了一眼身边的人,不情愿地将钥匙插入了锁孔。
开门,开灯。
灯亮起的一瞬,客厅一侧的模型就映入了视野。
规整的四方型玻璃围墙,中间的建筑俯瞰下是一个橄榄球型,外立面是复合材料制成的深蓝色鳞片——
这是我引以为傲的作品。
不论何时看到它,心里都会有一种澎湃的感觉。
我接了一杯水,水杯碰了碰正专注看模型的人的手臂。
“家里没有准备其他的,将就着喝吧。”
“……好。”
她接过后喝了一口,随后更靠近了一步,似乎在端详着建筑的细节。
见她看得那么认真,不知怎的,我就有了一种学生在一旁接受老师批评指正的紧张感。
她边看边道:“这样的建筑外形在这两年并不少见,只有用料和各方面的细节才能促成一份与众不同的设计方案。你提交的设计图,我花了几个小时研究过,我能看得出你投入的精力,特别是建材的考量方面,不像是你这个阶段会有的视野。”
所以,这是肯定了?
我按下心里的忐忑:“谢谢。你可能会觉得,有些部位的质感看起来不像是图里的描述。因为预算不够,我就在能调整的地方将就了,用的是比较接近的材料。”
“如果将就的话,还不如别做,有些时候你觉得可以将就,但可能就会造成毁灭性的后果,这种案例还少吗?”
“这不是一回事……”
我刚想反驳,却见她俯下来将掉下的一块立面材料捡了起来。
我将那块东西拿过,只觉心痛又羞耻:“居然又掉了……”
她轻叹了口气:“模型你都可以在公司里完成,材料方面,以后应该不太容易出现这样的问题了。”
“真的?那就太好了……”
我将材料粘好,抚了抚边上因为多次脱胶而留下的痕迹,出神地看着。
突然,旁边的人的体温靠近,带着一股浓郁的茶香。
身体不自觉紧绷。
她伸展手臂,拿过了我旁边的木制野马雕塑,边看边道:“你是觉得这个和建筑很配,所以把这个放在了边上?”
我下意识扭过头,却直直对上了那双狭长的眼。
两个人之间离得很近。
我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
那双眼里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却让我感到有一些异样。
我猛地直起身,说:“……即兴刻的,随手就放在那里了。”
“这样啊,看来你的手工很不错。”
她将胳膊撑在围栏上,俯瞰着这个大局:“不考虑材质的话,其实野马的造型和这个建筑的整体还是协调的。话说回来,这几年这种轮廓很常见,行业里都快做烂了,
', ' ')('但是我从你的细节里看到了创新点,如果你比较在意这套方案,等来了公司,我们可以对它更进一步优化。”
我点头:“我确实对这套比较有信心,主要是投入了比较多,要说更喜欢的方案也有,就是还需要一些时间完善。”
“没问题,以后有的是时间,你的导师会教你,有问题也可以来问我。”
见她自然地坐在了小沙发上,一副领导参观项目场地的模样,我忍不住道:“权小姐,我一直想问你,你工作几年了?”
“几个月。”
“……几个月?”
虽然知道关系户的职位可以高得离谱,加上又是老板的女儿,自然干什么岗位都不稀奇,但真正听到答案时,我还是吃了一惊。
……这个女人,或者说女孩子,有时候明明是孩子心性,但却又经常表现出异于她年龄的成熟和精明。
难道是我对她年龄的预判错了?
我正琢磨寻思着,听到她慢条斯理地道:“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想问的,我简单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刚满二十二,去年首大的建筑和心理学专业双学位毕业,今年春天的时候进的公司,以后,请多多指教。”
二十二,首都大学,双学位毕业……
她的话,好像约等于告诉我——“我是一个天才。”
我扯起嘴角:“权小姐真是谦虚了,你这个背景,我哪来指教的本事?”
她笑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拿起了那杯水:“还真听不出来云小姐是真心话,还是在笑话我,见识了你的许多面之后,一下子太难分辨出来了。”
她将杯子举到我的面前,“虽然我们的遇见有些糟糕,但是如你所说,人应该往前看,我相信我们将来完全可以和平相处,各取所需。”
手里持着的玻璃杯在另一个杯子的轻轻撞击下,发出了一声脆响。
“……合作愉快。”
经常听到有人说,上班后觉得还是读书好。
不知道是不是正好赶上了上班高峰,被人挤在电梯里的时候,我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
“权总,回来上班了呀?休息得好吗?”
“是啊。还行吧,就那样。”
几个人和权至柔在寒暄。她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容,一句句礼尚往来。
……当然休息得好了,不仅休息得好,折腾别人也挺开心的。我想。
进了公司后,权至柔就带我认识同事和上司。
我原本以为直接带我的人是她,但后来一想,可能人家也没那个想法亲自指导我。
上司孙茗是一位很优雅大方的女性,偶尔还有点draa的感觉,让气氛变得很活跃。
等熟悉完环境,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她对我说:“焰书,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你只管问我就行,权总交代过我的,一定要把你带好。”
“啊……好的好的,我不懂就会问的。”
心里虚了一阵。
“交代”两个字,显得特别事关重大。
权至柔有必要这样吗?
看起来,好像不知不觉大家都会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了。
不过,想太多也没有意义。我所能做的,就是用实力证明,自己有资格留在这里。
下午旁听了几个会议后,脑子就已经开始混沌了。
孙茗不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领导,让我剩余的时间自行在模型室参观摸索一下,如果累的话今天提前回去也行。
办公室里的人都在忙碌着,我哪好意思就这么走了,就打开了模型室的大门。
在这里,摆放着公司珍藏各种建筑模型。有一些是公司里着名建筑师做的,还有些是其他地方收集而来。
我一时看花了眼。
材料的气味混杂着,让人有一种安心的,足以沉迷的感觉。
这一刻,我在理想的公司实习的事实,竟变得清晰,真实。
脑海中,响起一个人的声音。
——“你想走多远,想爬得多高,就去吧。”
是母亲。
起飞那天,她在电话里对我说了一些话。
我唯一记得清晰的,就是这一句。
我一直控制不住地,反复将它拿出,咀嚼这其中含义。
我走得多远,走得多高,是失败,还是成功,她必定不在意。
但或许,我说的是或许……
这句话里,也有祝福?
可能有这么一瞬间,我的至亲,也会希望有一天,我能达成自己的愿望?
不知不觉,我倾下身,微微撩起一只裤脚。
一个月前,我妈托二姐告诉我,他们想给我定做一个假肢。
我本是坚定拒绝,毕竟我不差一条腿的钱。但他们威胁说,如果我不接受,就要来s国“抓”我。
这样一吓,我果断应了。
也许是因为愧疚吧,给我买条腿,夜里睡觉的时候就不会因为突然梦
', ' ')('见我而失眠了。
穿着这条腿的时候,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偶尔地,它会催醒一些记忆。
他们怎么样了?还是老样子吗?
还是喜欢吃饭配点小酒,有事没事聊邻居的闲事吗?
……
我晃了晃头,让自己别想了。
“在发什么呆呢?”
我抬眼,只见权至柔双手在胸前交叉着,正在门边看着我。
一身深灰色西装,手长脚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是来走秀的。
突然发现,她的脸好像比刚认识的时候圆润了一些。
“哦刚刚在想事情,”我看了看她,“你是来做模型的吗?”
“没,这里没有我的东西。正好你在这,我来给你指个路吧,过来这边。”
她带我到一个一平方的桌子面前,道:“你家里的模型,可以放在这。”
“……放这里?!”
我嘴张得合不拢,她点头道:“你的方案我们都看过,可以作为一个范例让所有人参考,所以综合考虑后就决定放在这。怎么了,有问题吗?”
“啊我只是想我是个实习生而已,这样不太合适吧……”我想了想,“权总,要不还是算了?这样太明显了……”
她看我两秒,道:“这是经过正当程序决定的,并不是给你开便车,你不用担心会被误会。就像之前说的,你进来了之后,只有你可以证明你自己,你以后可以就在这里优化它,有什么成果,随时可以展现给其他人看。”
随后,她带我大概逛了一圈,给我做了详细的介绍。
我发现,在工作的时候,她会变成另一个人,换上我未曾认识的一面。
——变成一个耐心的,有责任感的前辈。
听着听着,我完全感觉不出,这“前辈”还比我小三岁。
等介绍完,她看了下手表,发现竟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半小时。
“天也快黑了。”我看向窗外。
“怎么门开不了了?”
“什么?”
我见她快速扳动着那个门把手,便凑上前道:“我试试。”
结果试了好几次,往前推又往回拉,怎么都开不了。
我透过玻璃窗的缝隙往外看,只见外面漆黑一片。
“……原来你们都不加班的啊?”
我哭笑不得。
原来准点下班还有这种弊端。
“模型室是离得最近的部门负责关门的,我们刚刚可能站得太里面,他们没看到……”
她说完就打电话给负责人,却发现负责人已经休假飞去外地了,连保存备用卡的同事也打不通电话。
她将电话挂了,叹了口气:“我们公司就是这样,下班后联系到人特别难。偶尔有人会加班,但今天我们运气不太好。”
“那找人过来开个锁吧?”
“这个是电子门卡锁,还是特别加密过的,没那么快能打开的,等工人打开了,天都得亮了。”
“不是……那怎么办?就这么干等着?”
她抚了抚额头,道:“只能等拿备用卡的那位接电话了。”
我深呼吸,也叹了口气。
周遭,格外寂静。我能听到两个人呼吸的声音。
而这时,外面的工地上,传来一声巨响。
嘭——
我猛地一颤,望向那个方向,眼里的画面却是模糊的。
不断放大的,颤抖的画面,占据着视野……
意识,仿佛被卷入一个漩涡。
倒下的巨物,四起的火光。
像是战争中才有的爆破声,还有哭声……
剧烈的声响,像是要将人撕烂一般。
我听见自己的呼喊。
……
“云焰书?!书姐?!醒醒!你怎么了?……”
一片混沌里,浓重的窒息感袭来。
在某个瞬间,我清醒了过来,看到的是一双关切的眼。
权至柔捧着我的脸,对剧烈喘息着的我道:“醒了吗?你还好吗?”
“我……”我吞咽了一下,脑中像是断片的感觉,“我没事……可能是,被刚刚那个声音,吓到了。”
她看了我一会,拍了一下我的肩:“你还说我事多,你自己不也是?”
我感到腿有些发软,摸索着席地而坐,折起了腿。
我也不知道刚刚是怎么了。
我从没有这样过。
因为那个声音,勾起了那天的回忆吗?
这也太可笑了。
明明都快忘了。
都快忘了……
“喂。”埋在手臂里的脑袋被摸了摸。
“干什么?”
“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麻烦了,权总,我没事。”
“私底下不用这样叫我。叫我名字就可
', ' ')('以了。”
“……”
“困了吗?你等一下。”
我抬起头,看见她走到隔间,不一会就拿了毯子出来。
“他们之前赶项目的时候会通宵,公司就给备了毯子在这里。”
不由分说地,她把毯子盖在我身上:“你想睡就睡吧,等人来了我叫你。”
我愣了一会,说:“……你这个人原来还能这样贴心。”
她脸上表情僵了僵,道:“我就当你在夸我了。睡吧。”
将自己埋进毯子里,却感到神智非常清醒。
过了一会。
“至柔。”
“怎么了?”
“云肖武,我没有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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