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妖刀万劫</h1>
脑中混乱、不解、惊疑, 罗淮看着长街尽头冷冷驻立的艳丽女魔, 长时痴怔, 久久无言。
乍然惊回的记忆里,被自己唤作“哥哥”的那个人……真的是魔主?
他真的是我哥哥?
亲生哥哥?
既是如此, 为何他在我记忆里一度如此模糊?
又为何千年来他从不见我?
也不告诉我关于他的一切?
不告诉我关于我们的一切?
家?记忆里提到的家在哪里?如果不是万魔城为什么我们没有回家?
既然有家又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这里?
他是魔主,不是很强吗?为什么没能带自己回家?是忘记了?还是不回想?
他怎么了?
他真的疯了吗?
他为什么会疯?
脑海中一遍遍地充斥着他说要保护自己的那些话,反复难止,不厌其烦……
罗淮隐约知道那个人偏执、固执、非常爱护自己, 但是对待别人冷漠、狂暴, 甚至有些残戾,而且毫不自惜。
这样的人是自己哥哥?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疯?
这样的人会因为什么而疯?
太多的疑问反复徘徊, 最终混乱成心里一堆理不清的结,只知道他是万魔城主,一个强噬人内元练功无度的疯子, 他可能真的是自己的哥哥, 可此时此刻在追害自己的朋友。
晨曦之时的小巷中, 自己诉与那小妖的一幕蓦然划过脑海:“无论魔主与我有何前尘, 我必竭尽全力助你等安然离开万魔城。”
聚集着混乱、感动、茫然、心窒、麻木、愧疚、无力等等复杂情绪的内心慢慢沉静了下来。
罗淮静驻在毒魔面前,意识深处响起在遥远记忆里的那声“哥哥”, 如潮水般澎湃涌现,又如潮水般黯然退去。
似真似幻, 如梦初醒。
罗淮按捺住窒息一样麻木又牵疼的心跳, 回望毒魔, 半晌, 静静道:“即便他是在下的亲生哥哥,罗淮仍然选择助自己的朋友安然离开此地……既是兄弟,他若怪罪,就亲自来阻止我吧。”
紫发红眸的女魔听罢,怫然而怒,瞪目看着罗淮。
罗淮无所惧地与她对视,口中沉静道:“此街再往前就是血魔殿所在,罗淮拖住她,诸位尽快行事。”
鬼王几人听见目中微见惊异,下瞬不再犹豫,掠身便往长街那头而去。几乎同时,无形的光壁从罗淮周身向外扩散开来,将毒魔整个围在光壁之中。
毒魔有感光壁围拢过来,身形立时一动,指间魔针毫不留情地射出。
却在撞上光壁的瞬间无声没入,下时便见数枚魔针调转了针尖向她自己飞速射来!
毒魔翻身避开,同时大怒:“罗淮!你不要不知好歹,仗着主人宠护便肆意妄为与主人作对!你以为主人当真不会动怒吗?!”
“要怒,便怒。”罗淮直视于她,平静道:“我等着他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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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孤尘剑斩断的巨大兽螯砸入血池之中,溅起无数血花,在一地五色妖菌的照耀下,整个墓室都被溅上了大量的魔血,腥烈刺鼻。
裴焱已将白衣仙人喂给他止血固元的丹药悉数炼化,右肩伤口不再涌血,体内妖元也在慢慢运转回力,眼见魔血溅出,当即运转妖力将飞溅出的魔血化作无数血水长鞭,迅雷不及掩耳地缠向白衣仙人对面的魔将、妖兽。
剑魔、焰魔反应很快地避开,刚刚痛失两螯的妖兽却没能及时躲避,被数道血水长鞭牢牢缚住周身,裴焱一咬牙,运力将它整个拖进血池里,下时血红色的冰刃就从妖兽腹下穿出。
裴焱苍白着脸得意一笑,白衣仙人回望他一眼,眸光微漾,下时手中仙剑迎着飞驰刺来的魔剑再度飞出。
幽蓝泛白的爆焰直接朝着血池旁的裴焱砸来,白衣仙人腕间灵藤迅速伸出,一把卷住裴焱拉向自己,焰球砸在满地五色妖菌中直接爆开,沙石漫天,整个墓室都跟着震颤了一下。
但血池正中那方放有棺木的露台却在如此剧烈的震颤中纹丝不动,仿佛被什么定住了一样,显得很突兀。
裴焱被白衣仙人扶揽在身侧,转目看见墓室深处一面石壁在震动中显现出四角轮廓,好像是一扇门的样子。
与此同时爆至半空的沙石倏忽凝滞,被孤尘仙君瞬间聚成尘锥,径直射向再度逼来的焰魔、剑魔。
“退向血池正中。”裴焱想到什么,忍着肩头伤口的痛紧声道:“如果被兽魔控制的妖兽屡屡能从地下钻出来攻击,那至少要地面钻得动,血池中间的露台连爆破都无法撼动,恐怕是妖兽袭击的死角!”
孤尘仙君未有犹豫,带着他掠身便往露台。
两人都同时想到,妖兽连续不断地出现,死了又至便似斩杀不尽,兽魔究竟藏身在何处指使它们?
下时二人掠身在露台之上,顿觉强盛的妖气满溢而出,裴焱脚下踩到一层厚厚的枯草灰,才发现露台上满满都是五色妖菌生长到极至老死而枯的菌灰,厚厚一层,几乎没脚。浓烈至极的妖气瞬间包裹住二人,裴焱本能地汲取近在咫尺的强大妖气,但因妖元受到压制,效果并不明显,最多助他减轻肩头伤口之痛。
二人转头看向露台正中摆放的棺木,一眼便见未封的棺椁中一把刀身湛亮泛白的妖刀直插棺中,刀柄上结着血痂、灰尘,但仍能看出一层层细密的鱼鳞纹路,像蛟龙身上的鳞甲一样缠在刀柄上,透出坚不可摧的冷硬锐气。
刀身上像有形的雾一样渗透出来的妖气层层叠叠地围拢扩散开来,竟使得这把插在棺中应不止于千年的妖刀不染寸灰,刀身湛亮如拭,闪烁着冷漠锋利的寒光。
“妖刀……万劫?”孤尘仙君蹙了一下眉。
裴焱有感脚下的异样,用脚踢开露台上厚厚的菌灰,看见铁铸一样的露台上刻画着三个字。
“万……”裴焱眼睛不由睁大,心口猛地一跳:“魔……冢……”
这里就是万魔冢?!
裴焱马上低头再看棺内,便见寒光逼人的妖刀直插棺底,刀身周围零散着一些散发出血气、魔息的白骨,白骨胸口横亘着一双指骨,妖刀破骨而入,将一枚镶嵌着血红色玉石的戒指钉在了棺底乃至露台之上,刀尖穿过戒圈,巍然不动地矗立在棺椁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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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血魔殿中。
一身灰纱的女子倒在地上,蒙面的避阳纱上染了血,眼见重伤。
火鹫大妖亦伤得不轻,恨恨地咬牙瞪着殿中唯一分毫无恙的罗淮。
琼华公主一脸惊惧茫然之色,胆怯地缩在殿内一角。
魔界少君脸色极为苍白,强忍着胸口伤痛,上前背起了重伤昏迷的鬼王。
几人潜入血魔殿中不过一瞬,强大澎湃的魔息便瞬间逼近,他没有对罗淮出手,只将进入殿中的其他人全部重伤,速度快得火鹫大妖连他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就被强大的魔息冲撞飞出;只有鬼王与他正面相抗,伤得最重;琼华公主被他一掌吸去险些殒命,受惊过度吓得不轻……幸得罗淮及时赶来,魔主抬手间祭向魔界少君的杀招竟瞬间收起,无声便退。
“即使这样,你也不见我。”罗淮看着不住战栗颤抖的人界公主,愧疚之余满心惊痛。
不告诉我千年前发生了什么。
不告诉我既是兄弟你我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见,不念,不扰,不听。
既然如此……
便如此吧。
罗淮站在琼华公主面前,将满面惊恐的人界公主小心掺扶住,便本能地行到血魔殿最前的偌大宽椅旁,他伸手往宽椅一侧的扶手上注入魔息,椅后便蓦然响起索链声,偌大的石块往下陷落,露出来一条长长的暗道。“这便是通往万魔冢的入口。”
火鹫大妖几人来不及惊疑,便被他带着往底下的暗道快步而下。
血魔殿内血红色的地岩映照出了魔界少君跟随在后、一双眼牢牢盯在罗淮腰间所坠一枚字形玉佩上的目光。
幽深至极。
毒魔追至血魔殿前有感暴戾强大的魔息出现,心头一震,知道魔主出手,未敢肆意追入,本能地低下头来单膝跪下,于殿外等候主人的召唤。
但等了片刻魔息骤然强盛又骤然消失,并未传唤她,毒魔凛神之余,抬头来朝着血魔殿内再度追去。
与裴焱所料不错,除了露台所在,血池地下又连接钻出数只巨形妖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