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弟子楞楞地问。
可惜没人回答他。
谁知道呢, 谁也没看清。
……
雨从窗棱飞溅到脸上时, 南扶光正靠在窗边,像个真正的纺织女工一般流水线制造“梦醒了我才发财”。
她不是真的守规矩关自己禁闭, 观察什么莫名其妙的“邪祟”。
得亏这捕梦网歪打正着, 修仙界虽然暂时稳定不再闹出人命, 但这修士所造普通法器从画符箓至缝制融合并非人人拿手,总有那么一些人做出来的东西效果不好……
昨夜,仙盟「翠鸟之巢」玄机阁来了函,仔细观察后发现南扶光所造捕梦网效果胜甚如今修仙界器修大能。
就像南扶光能把普通符箓砸进普通兵器使其赋能,而谢从做一样的举动别说成功复制, 只会把兵器碎得稀碎——
南扶光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
奈何那是「翠鸟之巢」, 长大懂事后知道那是修士最强证明, 便有了非同一般的光环,南扶光不敢推脱拒绝,于是这些日子夜以继日, 一双手这两天光缝捕梦网铃铛都缝得起了薄茧……
顺道攒了满肚子无处安放的邪火。
眼下能接收她负能量的只有此时此刻在桃花岭洞府外间、看上去无所事事的杀猪匠——
就好像人在火烧屁股、忙得起飞的时候一转头发现自己养的宠物正躺在垫子上吹着凉爽秋风悠哉扯呼,谁能忍得住路过时不给它一脚,让它起来重睡?
“你下山一趟脸色更难看了。”南扶光说,“是因为发现自己很可能死在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所以才回来的吗?”
她说话的时候正在努力折一张邪门似的无论怎么样都折不好的符箓。
烦都烦死了。
不远处杀猪匠随意从她书架上找了本书,正斜靠在外间的榻子上昏昏欲睡地看,闻言第一时间嗅到了找茬的气氛,瞬间精神了。
正欲翻页的手悬停在书本上,他掀了掀眼皮子。
“什么?”
男人以一种单纯疑问、完全不准备吵架的平和语气反问。
南扶光道:“你回来做什么?”
哎。
吾穷是对的,我可能就是喜欢自讨苦吃。
“我没说过不回来。”
杀猪匠温和地提醒仙子姐姐,不能做个健忘的人。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我回来的时机准确,差不得一分一毫。”
若不是他及时出手,南扶光并没有两道保命符接下宴几安的那一剑又一掌。
但这不可提。
毕竟又是个危险开端。
杀猪匠识趣地点到为止,却没想到南扶光主动延续了这般话题:“说到这个,早就想问你了,你到底是什么人?凭什么能从内门弟子手中一而再再而三夺剑?你知道夺剑对修士来说是奇耻大辱吗?并不是跟他借一根烧火棍那么简单?你又凭什么能一剑抵挡住化仙期修士杀招?”
她自己提到“杀招”二字居然毫无波澜,也不知道是这些天早已麻木或者别的什么。
“赶在云天宗山脚下摆摊总得有点本事。”杀猪匠语气真诚,“我从没说过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柔弱不能自理的屠夫。”
“……”
南扶光又问,“你来云天宗的目的是什么?”
“探亲访友。可惜,故人已逝。”
“故人已逝,你就干脆放飞自我?这就是获得了禁制许可之后,你当云天宗是你家开的理由?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走的时候留下一堆破烂,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
“可能是因为回来的时候,想的是留下的那一堆破烂还能用?”
“……”
窗棱边的人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伴随着几声轻声风铃铃铛碰撞轻响,杀猪匠却听出了一些局促的意思。
“早扔了。”
南扶光冷冰冰地说。
“你又没说让给你留着。”
杀猪匠眨眨眼,有些茫然地望向衣柜,想反驳“没有罢”,半晌为了人身安全还是乖乖闭上嘴,单只是“哦”了声。
听不出悲喜。
外面的雨又下成了水帘雨幕,这似曾相识的一天,区别是这一次他舒舒服服地半靠在榻子上,没有被淋湿得个透彻。
杀猪匠:“哎。”
南扶光:“再无病呻吟就给我滚出去。”
杀猪匠:“外面的人快淋成落汤鸡了,秋雨寒凉侵骨,化仙期就不会感染伤寒了吗?”
南扶光:“……”
杀猪匠:“你不管管?”
“云上仙尊曾以一剑接一掌,二次出手,招招杀招意图废我半生修为,当时他若得手,大罗神仙在世也救不了我,你以为金丹是你砧板上的肉,掉地了吃不成了,还能再买一块?”
没等那杀猪的回答,南扶光彻底放弃了那张无论如何叠不成想要形状的记忆符箓,扔开了手里做了一半的捕梦网,她深呼吸一口气,近乎于一字一顿问。
“就站在外面淋场人畜无害的雨,稍显狼狈,我就该流着泪冲出去原谅他?啊?认真的?你会算数吗?”
……
桃花岭,洞府外。
宴几安很快便意识到洞府内的人丝毫不为他淋作落汤鸡有任何动容。
“……”
睫毛下垂,雨幕中,云上仙尊眼睁睁地看着一滴雨滴清晰从睫毛前端下坠。
紧接着他从怀中摸出一封信件类似的东西,信件是普通的纸币写成的,然而大雨却并未淋湿这封信件……这引得洞府内,窗棱后正装瞎的人微微眯起眼——拜修士极强五感所赐,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那么大的雨,南扶光还是看见信件上面有「日日亲启」四字,是吾穷的字迹。
“凡尘界近日似有些不太平。”宴几安道,“不看我扔了。”
南扶光噎了下,心里把吾穷骂了个遍,有什么事不能双面镜说,非要写封信巴巴送来云天宗山门又被拦在门外进不来,吃闭门羹难道很有趣?
她站起来给自己掐了个避水决,在外面的杀猪匠闻声望过来。
这一幕似曾相识,南扶光猛然回想起在大日矿山曾经也有类似的一幕,在死去活来无数次后,某日得知宴几安就在矿区一墙之隔的墙外,她跟杀猪匠说要去找宴几安……
那次是她为数不多在杀猪匠脸上看到薄凉的鄙夷。
她放下掐诀的手,望着杀猪匠:“他手里是吾穷的信。要么你去拿?”
杀猪匠指了指自己,露出一个明显莫名其妙的表情:“外面雨很大。桃花岭没伞。你觉得他会给我?还是觉得我能从他手里硬抢?”
“……那我去了?”
“你在征求我的意见?倒反天罡?”杀猪匠的脸上从莫名其妙变得惊悚,“早上除却我取回来的包子你还偷吃旁的奇怪东西了?”
“……”
这才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