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
还未站稳怀中就被投递一个圆滚滚、沉甸甸的东西,她猝不及防只得条件反射伸手抱住,被那重量坠得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好在杀猪匠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
冷月如霜照入洞府,室内光线很暗但并不妨碍修士实力绝佳,南扶光低头,借着月光看清楚了怀中之物:
一头粉嫩嫩、软乎乎的小猪。
占满了血的大手伸过来,随意地拨开小猪后脑勺上某一戳过长的毛发,露出下面一只紧闭的独眼。
南扶光曾经在大日矿山见过类似构造的器官,只是拥有那个器官的生物和此刻正拼命往她怀里拱的小猪造型差了十万八千里。
过分震惊中仿若失去了自己的声音,南扶光大脑一片空白地抬起头,无比茫然加完全懵逼地望向杀猪匠。
后者拢起了沾满血、无论如何不可能完成“洗洗还能穿”成就的黑色短打,惨白月光下,面色看着比下午时更难看,语气倒是淡定。
“生完了。”
他说。
“父子平安。”
南扶光:“……”
您不是说天塌不下来的吗,那现在这算什么?
第69章 日日吗
猪就是一只普通的猪, 油光水滑,粉嫩异常,蹄子修得干干净净的一只猪。
杀猪匠身上的血没弄脏它一根粉色猪毛。
如果不是怀中生物脑门上多了一只不同寻常的眼睛,南扶光真的会怀疑这杀猪的是在大半夜搞抽象、哄着她玩。
而此时此刻, 抱着那只猪仔, 她放也不是, 尖叫着扔出去(很想)也不是,像是被人施展了石化咒术僵硬立在原地……
最可恨的是,当怀中的猪仔过分手感绝佳地扭着胖乎乎的身子,把沉甸甸热烘烘的脑袋埋进她腋下时, 一切的始作俑者, 在用一种开奖开到心仪产品的语气宣布——
“是壮壮。”
南扶光想她大概是上辈子杀人放火了。
否则怎么会如此?
好端端一位出门两脚不沾地、万人敬仰的仙子姐姐, 如今沦落到和杀猪的同吃同住,这就算了, 最后她不负众望地养上了一头猪。
活的。
猪。
放眼三界六道, 修仙界饲养灵兽甚至研究灵兽的御兽之道也并非冷门专业, 但人家养的都什么?
天上飞的展翅扶摇八万里!
水里游的清泉一跃生辉月!
地上跑的千里之蹄踏阴阳!
她南扶光,堂堂云天宗大师姐,妙龄仙子,伟大的金丹中期,万人敬仰, 仙界崇拜新人救世主,连「翠鸟之巢」执法者都客客气气唤她一声“扶光仙子”……这如花一般的年纪本应该至少坐在六匹独角四蹄有翼白驹拉的銮轿华丽从天而降, 震碎所有人——
可她只得到了一头猪。
这猪本质上还拧断过她的脖子。
南扶光想不通剧情的发展为什么是这样的。
“我桃花岭, 只留一只宠物。”她听见自己麻木的声音响起,“你考虑下一会儿你和它谁从悬崖边跳下去。”
怀中的小猪“哼唧”一声震惊地把脑袋从她腋下拔了出来。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嗯”一声将慈爱视线从猪仔身上挪开抬头惊讶地看向她。
然后一人一猪的眼神在最终很荒谬地变得如出一辙,漆黑且充满谴责。
南扶光:“……”
南扶光:“算了, 突然一个都不想养了,建议你俩一块上路。”
猛灌几口冷茶,南扶光以震碎宇宙的力道将茶杯摁回桌子上,怀里瑟瑟发抖的小猪仔往杀猪匠怀里一扔,她转身踢着正步回房继续睡。
闭上眼她想到的是杀猪匠流那么多血会不会死,转而又想到并不会——
他甚至还有力气用眼神道德绑架她。
看上去简直还能祸害万年。
……
再睁开眼,已经接近辰时,外头雾蒙蒙的又洒着一缕柔和的晨曦。
云天宗大师姐掀开被子坐起来,顶着张冷酷的脸复盘了下昨日发生的一切,光这个过程便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她顺道将其划入“人生最讨厌的一天”排名第一……这个排名很有意义,比如若有天她不幸坠入奇诡魔境被迫无限重复昨日经历,在选择努力逃出生天前,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死亡。
面无表情地洗漱,面无表情地来到外间,除却铺天盖地的血被打扫干净,一切还跟她离开时一样。
茶几上,一空陶瓷茶杯倒扣而置,杯子边缘被硬生生砸出一个缺口;
只剩一半凉茶的茶壶在茶案边缘;
榻子上隆起一座小山,被子下男人睡得很沉。
南扶光在走过去把他一脚踢醒和用剩下的凉茶把他浇醒之间选择了放轻脚步,如同一只猫般轻盈又偷感极重地窜到榻边,她伸手拎起杀猪匠盖在身上的被子一脚——
嗯。
这人没醒。
还有呼吸。
身上穿着她放在柜子深处的那套短打。
捏着被角的两根手指因为面部迅速升温、心脏跳动过速导致手脚麻木而受到影响,鞋子里的脚趾在鞋面扣出了三室一厅,她百思不得其解她藏的那么好的衣服这人上哪将它掏了出来……
他会不会边掏衣服边骂她变态啊?
如果有人偷藏她衣服她一定会骂的。
神形具受打击她有呼吸不畅嫌疑,在她的鼻孔拼命挣圆吸气时,从男人怀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一团圆滚滚的东西拱啊拱,最后从南扶光掀起的那一角供出个小猪脑袋。
手一抖被单盖住它,猪仔甩甩脑袋拼命露出自己的黑漆漆绿豆眼,终于看清楚蹲在榻边的人是南扶光——
黑漆漆绿豆眼变成了荷包蛋泪眼。
(大概就是从这样“·_·”变成“QAQ”这样)
南扶光:“……”
一根手指戳了戳湿润的猪鼻子,云天宗大师姐面无表情地问:“你现在哭掉的还是黑裂空矿石吗?”
壮壮:“Σ(?д?lll)!”
魔鬼!
这个女人是魔鬼!
显然还对昨夜凶神恶煞命令它去跳崖的场景记忆尤深,惊恐叠加小猪仔看看洞府外掩藏于浓白晨雾里的悬崖峭壁,又转过头看看面瘫着脸的南扶光——
当机立断,它过扭头,拼命用猪蹄开始抛杀猪匠的胸口,示意他起来。
它只是一只猪仔,它承受不了太多。
杀猪匠整齐穿在身上的短打被小猪蹄掀得乱七八糟,衣领松开露出清晰的锁骨与一片走向毫不含糊的腹肌……
男人从鼻腔深处发出一声沉吟,大概是被从深层睡眠中强行开机,半瞌着还带着浓重疲倦与睡意的双眸,他翻过身,与蹲在榻边的云天宗大师姐四目相对。
南扶光心想这人眼睫毛长得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