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看着文官身后不远处的某个地方,仿佛那里站着一个什么人。
文官毛骨悚然转身,毫无意外地发现自己身后空无一人。
……
它沉浮于世间数以千载,无貌无形,无自主意识亦无所求,记不得自己来自哪里也记不得自己要去哪里。
为镰为刀,为剑为杖,只得一名,‘伶契’。
取于戏台之上伶人戏子,落入他人之手那一刻,曲响,结契成,又一出好戏开场——
无论那戏本写的是苦是涩,是喜是悲,是贵是贱,全堂满座时,至戏终之前,无人被允许退场。
九世为主人手中利器,唤其名时,心意相通,化作任意趁手武器,吞噬其主一切喜怒哀乐,助其成愿,为一世霸主。
器身斑驳布满裂痕时,它偶尔恍然世间万物皆有终结一日,而作为世间独一无二的‘伶契’,它亦不会有任何的意外。
会碎裂。
且能够感知碎裂之日不久矣。
然心无挂碍,远离颠倒梦想,无所得故,无有恐怖。
它只记得那日大雪飘扬,它身着祥庆圣女圣袍于鹅毛厚雪中穿行,不记得走了多久,或是走了多远,直到天地间唯有它孤独前行。
身后有人敲响皇城的钟磬,二十七响为新帝缓步走向王座的声音。
旧日圣殿的屋檐于熊熊烈焰中坍塌。
有一道模糊的身影自雪中与它相向走来——
那高大的身形立于它的面前,遮挡去一些风雪。
雪模糊了双目自然看不清来人的长相,记忆中只记得那人薄唇轻勾,微笑着俯视而来。
“你是谁?”
它问。
“……你做神器的时候难道没有人教导你,神明的名字从来都是隐秘?”
他嗓音无奈。
“但话说回来,从此若为共同体,交换名字好像应当算作天经地义。”
共同体?
是下一任主人?
它恍惚地想,真该死,哪怕只是休息片刻都不可以——
但他向它伸出了手。
宽大的掌心朝上,有一枚雪花飘落又迅速消融。
“宴歧。”
……
丝竹靡靡之音声从远方回到身边,鬼鸣鸟的歌进入了末尾,身着「翠鸟之巢」礼袍,腰挂一把同色点翠剑鞘的剑修少女于众目之中,被迫松开了鬼鸣鸟柔软的手。
她被强行转过身的一瞬,感觉到所有的复杂情绪与欲破碎之苍凉意如潮水般褪去。
胸腔中压抑的情绪瞬间消退,她猛地深呼吸两口新鲜空气,甜蜜的瓜果酒香钻入鼻腔,她唇瓣动了动:“宴……”
“日日。”
黑色道袍绣金龙纹于眼中浮跃,她茫然地抬起头对视上面前云上仙尊那张难得写着担忧面容。
他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这边拉扯了下:“我在。日日,你可还好?鬼鸣鸟歌声奇诡,你方才是魇住了——”
“不是你。”
南扶光目光有了焦距,随后有些焦急地想要挣脱,然而几番拉扯后她一下子又安静下来,抬起头望入面前之人的眼中。
此时此刻,只见云上仙尊尊容微垂,眉间轻蹙,垂目望来,那双永远平静的瞳眸此刻似有担忧,波澜泛起。
而在他眼中,眼前少女眉宇微敛,杏状圆眼如水般雾蒙蒙,不似往日明亮,泛着淡淡红意。
——在鬼鸣鸟的歌声中见到了什么?
现场大多数人都是一脸如梦如幻陶醉沉溺于美梦之中的模样,怎么反而亲自触碰鬼鸣鸟的她会是现在这幅垂泪欲落的模样?
宴几安单指勾起怀中少女苍白的面颊。
这些日子她消瘦许多,脸上以前颇有存在感的软肉都快要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她猝不及防被抬起脸,有些茫然地吸了吸鼻尖。
宴几安目光最终垂落于她今日染了口脂如樱桃红般唇瓣之上。
他垂眸,凤眼幽暗。
“师父……”
耳边是她仓惶短促地叫他。
碍眼的人是不在了。
云上仙尊唇角微勾,如耳未闻,俯身而下——
这一吻原是不容拒绝,势在必得要落于他笃定之处。
然而当他听见她有些急切又惊慌的声音戛然而止,下一瞬,一只大手出现在他们近在咫尺的唇瓣之间,那大手轻易笼罩住她几乎整张脸,一拢一拽,将她往后拉离了他的怀中。
“哎,这是做什么?亲不得。”
南扶光站不稳,猝不及防背撞到宽阔如铁壁的胸膛。
听见化作灰几乎都能认出来的叹息声在耳边响起时,无论是宴几安还是南扶光,两人俱是双双一愣。
覆盖在脸上的手很有防御性地不曾挪开。
鼻尖顶着一只掌心粗糙的大掌,南扶光茫然地眨眨眼,有一瞬以为自己还在鬼鸣鸟制造的梦境中。
片刻之后,她用双手捉住死死捂在自己口鼻的大手往下拽,回过头,便看见身形高大的英俊男人一身玄黑短打离于身后,眉毛耷拉,一副“你们在干什么啊”的天然无辜模样。
南扶光:“……”
杀猪匠:“?”
在杀猪匠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就看见转身望来的少女目光闪烁了下,突然从方才那副柔柔弱懵里懵懂的模样变身了——
从乖顺小绵羊变眼泛绿光的女夜叉。
此时再警铃大作为时已晚,“啪”的一声巨响。
面部被巨大力道带偏,杀猪匠便是如此站在原地,结结实实地吃了她扬手扇来的一巴掌。
第108章 男人也是慕强生物
男人的脸偏向一边, 有一会儿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
只有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那原本散漫微带的笑意逐渐完全褪去,与此同时有危险的韵味蔓延开来,那双漆黑的眼中泛起森冷的光。
尽管如此, 唇边还保持着上翘的趋势, 他轻阖眼皮, 数瞬后,他才慢悠悠地转回了脑袋。
“我说——”
抬手摸了摸面颊,此时还带着发烫的麻木,男人压低的嗓音之中带着显而易见危险。
“你是不是喝多了?”
山雨欲来的气氛, 却在对视上一双盈满眼泪在眼底的圆眼时戛然而止。
眸底掠过一丝诧异的光, 笼罩在周围的高压也一瞬尽数散去。
杀猪匠唇角落下轻抿, 眉头微蹙了一下。
什么?
“怎么了?”
男人略微沙哑的嗓音中带着真正的困惑。
她用劲当真没有一点儿收敛,纵他皮糙肉厚此时都能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之后好像脸都被扇肿……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发火。
那火便被无情浇灭。
看着她眼底蓄满却倔强不肯落下来的眼泪, 晦涩不清的情绪伴随着喉结滚动, 翻涌而上。
“哭什么?扇我一巴掌, 还给你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