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面的男人步伐没停,闻言轻笑了声。
微微侧过头,瞥了身后的云上仙尊一眼。
后者被他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
“所以你总是在惹她不高兴,永远都沉浸在犯错挨打、下次继续的永动机机制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挺喜欢这种模式——阿麟……”
“不要叫这个名字。”
“哦,安安?”
“……”
“嗯,算了,这样叫确实好恶心。”男人像是玩够了,摆摆手,“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南扶光就是伶契,也亲眼见证了所有的仙器因为畏惧与矫枉过正的崇敬,落入她手皆为一把废铁的事实,为什么张口闭口还是会说出‘因为她杀了恶蛟,导致瘟疫蔓延‘这种话?”
“……什么?我不是这个意思——”
“谁在乎?你听上去就是这个意思。”
“……”
“她根本对那把仙器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张口就准备送给我。”
“?”
“这件事错不在她,不要再说这种模棱两可让人可以大做文章的话,最后又把一切赖在她头上。”
宴几安不说话了。
此时两人已经接近陨龙秘境开启地点——
秘境已经暂时自然关闭,相比较开启那天空地上人山人海的站满修士,今儿倒是只有例行几位「翠鸟之巢」值守人员等在秘境外,每隔一段时间记录间隙的秘境稳定性与状态。
乍一看那身形高大、一身黑的凡人男人闲庭信步、散步迷路般往这边走,眉毛一竖就很凶的问他:“什么人!干什么来!”
未等被凶的人开口,守卫一错眼便看见跟在他身后的云上仙尊,微微一愣,难以掩饰的露出错愕的表情。
哪怕是在他化自在天界,便也是尊卑有别,自打他入职「翠鸟之巢」,行走于仙盟各个职权部门,从未见过有云上仙尊在的场合,他会以一种稍落后的身位跟在他人之后的。
还是个凡人。
未等他反应过来,那凡人已经面无表情与他擦肩而过,站在「陨龙秘境」间隙之前,脱了身上的黑色大氅,顺手扔给了身后的云上仙尊。
他弯下腰,在守卫震惊地“啊啊啊”声中,伸手在那间隙边缘摸索了一会儿,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整体轮廓……
一番动作后,像是终于听烦了守卫在一旁聒噪呐喊,蹙眉转过身,无声地望着宴几安。
宴几安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片刻,才收回目光,随意把男人脱下的那黑色大氅挂在一旁,转身对那些诧异中的守卫道:“你们先退下,未得同传,莫再靠近。”
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与高高在上,看上去没什么不同。
四名守卫面面相觑,均见同伴一脸迷茫。
奈何云上仙尊看上去也并无准备跟他们解释这儿发生了什么,他们只得应承一声,退了出去。
……
亲眼看着男人徒手将那缥缈、闪烁着如星河宇宙璀璨星光的间隙裂缝撕开,就像揭下一张糊在窗户上的窗花那般简单,宴几安难免还是有些诧异。
待那缝隙越来越大,他们已经可以看见秘境内透出的光芒与扑面而来的温热热浪,宴几安问:“当年……陨龙村也是因为有人斩杀了恶蛟才有了后续的一系列事故?”
他所说的当年,是男人把鹿长离带回来的那年。
长久的沉默。
“我知道的不比你知道的多。”
在宴几安几乎以为自己得不到回答时,终于听见前面的人说话。
此时他掀起「陨龙秘境」间隙入口,露出个能够容一人通过的通道——
这般惊天动地的事,此时他回过头来脸上却看不见一丝波澜,他只是随意地问:“问够没,进不进?”
……
「陨龙秘境」苍穹之上,还是高高悬挂着数枚太阳。
只是若是南扶光或者当时一同进入秘境的任何人在场,都会惊讶的表示他们的天上挂着的三枚太阳,而不是九日凌空如此壮观景象。
相对无言走过那座桥,等同于正式进入秘境,一桥之隔的这一边天色骤然暗下,已经是夜晚时分。
两人在桥的另一头果然也看见了一身蓑衣、抱着鱼竿的村民。
他抬起头,看着这种时候有人进入秘境也丝毫不惊讶,木然开口道:“道友行走三界那么多年,怎么今日来到这个地方?此地凶险,道友若没做好准备……”
未等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开口,他突然住口,二号机那张犹如既定设置好的麻木脸上突然有了不一样的表情,灰沉沉的眸中有了亮光。
他听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问:“冰原恶蛟在何处?”
渔夫压了压头顶上的草帽,再开口时,嗓音沙哑,与方才那般流水线上机械重复不同:“你要找那冰原恶蛟?恕我直言,那毫无意义,正如您此番前来的目的,注定空手而——”
话未说完。
渔夫化作无数碎片灰飞烟灭。
本就不是真正的活人,如此这般被撕碎也是悄无声息,男人不甚在意地从口袋中掏出放在取下的手套戴上,抬了抬睫毛,淡道:“废话真多。”
宴几安精准地在他脸上捕捉到了一瞬的不愉快。
那阻止他在秘境中乱来甚至大开杀戒的话到了嘴边咽了回去。
继续前行经过了草地、森林与湖泊,整个过程地形中安静的可怕甚至不闻鸟语虫鸣,就好像伴随着方才男人那一挥手,整个秘境中不必要的存在已经被尽数抹去。
湖中也如此安静,南扶光闲谈时提到过的湖泊中央那颗巨石暴露在月色下——
不见这里曾经发生过战斗的痕迹,也不见那只很像穗娘的鬼鸣鸟,周围整齐到水里连鱼都不见一条,对岸只有野花于热风中摇曳。
被开膛破肚的鬼鸣鸟尸体不见了,自然也不见从里面爬出来的小山神。
男人微微蹙眉却未说什么,入了秘境第一时间相比起其他,自然还是优先要寻到南扶光,确认她现在的状态。
然而顺着山路,他只看到了破败的一种荒废庙宇,周围空无一人。
“他们就住在这?”宴几安问。
被提问的人没有回答。
当他抬脚进入庙宇一瞬,尘荡飞扬,覆盖于神像上的厚厚积灰与角落的蜘蛛网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横梁瓦壁上脱落褪色的岩彩画焕发新的光彩;
破旧的门窗恢复昔日遮风挡雨的模样……
是庙宇这一刻迎来了新的神明。
然而男人却如无所见,不过弯腰顺手扶起那碎裂一半的山神像,垂眼打量片刻,停顿了下,又再将那山神像拂倒。
“轰隆”巨响,带翻了方才修复的崭新供台,神像四分五裂,碎石一地。
虽然双面镜进入秘境后只剩下通话与简讯功能可以正常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