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倒也不必再有道陵老祖口述,他自然的以梦境形式,忆起曾经过去的很多曾经遗忘的画面。
这一次他梦见的是,那个人将鹿长离带回来之后又很多年之后的事。
那时候宴震麟与鹿长离已经成为少年少女,不再如幼时那般无所谓亲近,鹿长离总是粘着他,他有意躲避且行为越发明显,搞得那个总喜欢用他们打趣儿的人开玩笑的次数也肉眼可见锐减。
「孩子长大了就有自己的想法。」
手拖着下巴,男人笑眯眯的,好像有些无奈但也觉得有趣。
他不厌其烦地说着这话时,宴震麟低头翻着膝盖上那本早就翻烂的剑谱,头也不抬,剑谱翻到最后一页,一招一式拆解重组,他的剑法也停留在某个阶段无法精尽。
眼瞧着少年因此越发沉闷暴躁,一开始就坦言大实话,道自己对剑术一窍不通的男人难得这一次没有再敷衍的“哈哈哈”,而是摸摸鼻尖,道给他请个老师。
宴震麟闻言不屑一顾,自认为那时放眼天地六道,无一人可为其师。
那人抚掌笑称:「不一定。」
下一瞬,在少年一言难尽的目光注视下,他自怀中无比随意的掏出一把弹弓。
当前者忍不住烦躁的问他「你又在这耍什么花枪戏耍」时,男人微微一笑将弹弓随意往身边一掷,下一瞬,金色的光芒刺眼,弹弓化作人形,立于男人身旁。
年龄比少年稍年长、个子却比他矮一些。
一头长发凌乱,在她低头梳理头发时,男人指着冷着脸的少女介绍给他说:「东君。」
原本背冲二人的少女听到这二字,像是被激活了什么关键字从此复苏的器具,不急不慢转过身来。
但宴震麟发现无论此时他如何打量面前的人,她始终垂眸看向的,只有那个一把砍骨头似的盘腿坐在大石头上、满脸笑眯眯的男人。
没来由的,宴震麟感到心中一阵不快,他蹙眉问:「这次又是介绍什么人来?」
语气少有的不客气。
「这次不是介绍给你的媳妇儿了。」男人懒散道,「哪有那么多媳妇儿介绍给你。」
宴震麟短暂的脸红了下:「我又没说这个!」
男人抬起手,拉了拉身边名叫「东君」的少女的衣袖,后者停顿了下,默默地缩回了自己的手,不让他随便拉扯。
男人“哎呀”一声看似失落的搓搓自己的拇指,笑着请她给宴震麟露一手。
东君盯着提出要求的人看了许久,沉默,且那眼神儿让宴震麟觉得她下一瞬可能就要拔剑杀人灭口……
沉默持续了很久。
久到宴震麟开始怀疑眼前的人是否是哑巴。
「我不是搞杂耍的。」
她开口时,嗓音有些沙哑。
却惹得少年一愣,下意识抬眼望向她,目光却完全意味不明也毫无恶意的停留在她说话时滚动的喉头上。
似乎是感觉到他的打量,少女微微蹙眉转过头来,两人目光一碰撞,她眉头皱得更紧,简直能夹死苍蝇。
「看什么?」
语气很凶。
宴震麟却立刻看向男人,意思是你自己讨人嫌为什么连累我被一起讨厌?
然而此时像是嫌这种情况不够僵硬,被少年目光谴责的人仿若毫无察觉这凝固的空气,还在那火上浇油:「我道东君可教他剑术,他不屑一顾,自认为剑法天下第一。」
少年无语凝噎,看他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拱火,那句“我没有”还在嘴边尚未道出——
这时候,感觉到身边的人目光第二次投在自己身上。
他下意识站直了些。
转过身去,就见上一瞬还在说自己不是杂耍的人抬起了手,面无表情地一翻手心,忽然之间,身后赫然出现一把金色光剑,而后她手腕一震,金色光剑嗡鸣,呈扇形展开,一分为九,悬浮于空。
「万剑阵法。」
她冲他扬了扬下巴。
「会吗?」
宴震麟震惊地看着数把浮空光剑,那是他把脚边那本古旧剑谱翻烂翻散架翻至腐朽也不可能找到一丝蛛丝马迹的招式。
他有板有眼的练剑,舞剑,从未想过剑法还可以如此这般的——
「哦。他不会。」
光剑倏然收拢。
东君转向石头上盘坐的男人,语调平缓的称述一个客观的事实。
「你儿子吗?悟性这么差,劝他早日转行当木匠。」
「哎,话不能这么说啊——」
「什么怎么说?」
「那么难听的说。」
「忠言逆耳。」
「哎呀,你这个人真的是——」
「我不是人。我是伶契。」
「……」
男人收敛起了一丝唇边的笑意。
「别让我三番两次的提醒你,你已经不叫这个名字了。」
陡然落下的语调让少女沉默良久,盯着男人翘起弧度逐渐不显的唇角,半晌,她似乎有些困惑但最终还是「哦」了声,她转过头看向宴震麟。
「教你。」
扔下这两字,不等少年有任何反应,她的头就又转了回去,「行了吧?」
一边问,目光再次落在男人的唇角,见其弧度没有任何的变化,她露出一点点烦躁的表情,「还要怎么样?」
宴震麟一生很少有赞同这吊儿郎当的男人话语的时候,但是当他半真半假地让她不要总是那么凶时,他还是有点认同他的。
……
宴几安于床榻睁开眼时,天色尚早,夜幕寂静,尚未有破晓之意。
再无睡意,过去之事于他陌生又熟悉,梦境中转头看着他的少女语气冷硬,那张脸却总能与他熟悉的面容重叠。
在梦中,她总在看着的,也始终只是那个人。
来到宗门大殿前空地上,云上仙尊不意外的看见此处还留着三三两两的宗门弟子,正收拾今晚举办过祈福仪式的后续工作。
他看见了桃桃。
弄丢了大师姐的小姑娘垂头丧气,被叫住时看上去很怂,但看上去也不是很想理他。
宴几安难得好脾气,倒也未必想和她计较,正欲告诉她她想找的人就在山下某个猪肉摊附近大概并未走远,她大可以现在就去将她寻回,就在这时,他们突然听见头顶“砰”地一声闷响。
就像是又有一发花火于天空炸开,然而此时子时已过,家家户户守岁也回屋守,哪里会有人这种时候放烟火。
下意识抬起头去,与在场的所有人一样,宴几安看到了完全没有想到的画面——
在苍穹以东,有长发飞舞,长裙广袖道袍飘逸,背后巨大的火红凤凰翅膀扇动形象再次出现……
“狂猎。”
不知是谁嘟囔一句,嗓音颤抖。
苍穹之上,是以鹿桑面容为具象化的狂猎现象再次现世。
在这繁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