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鹿桑来说重要的事是“神凤救苍生”和“吾夫宴几安”,但这两件事严格来说,是有优先级的——
后者当然比前者重要。
实实在在的恋爱脑在这件事上好像反而显得没什么毛病,所以南扶光同意了她带走宴几安,人已经没了,说什么体面的厚葬、世代的安宁不过是给后人的安慰……
给真正深爱他的人留个念想,倒也没什么不行。
拍了拍桃桃气鼓鼓的脸,南扶光叹息道:“算了罢。她会对他好的。”
南扶光说这话的时候,周围的人虽然无奈但也完全赞同她的想法,叹息声时不时响起,最终谢从也只是着人在后山为云上仙尊准备衣冠冢。
包括南扶光在内,所有人都想不到,他们日后会被啪啪打脸。
……
鹿桑没看到宴几安留下在剑崖书院的信件,说是忘了也好,别的也罢,当时兵荒马乱,还真没人提起这茬。
事后,宴歧提过要不要把信件给鹿桑看一眼,提醒一下她,她亲爱的夫君到最后关头清醒了,背叛了道陵老祖,她最好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他的提议很快被否决,否决他的人是云天宗宗主谢从——
他相当无语地,用一种比较委婉的方式问旧世主大人是不是缺心眼,那封遗书严格意义上来说又何尝不是一封写给南扶光的情书。
宴歧有时候确实还不太懂人类的思维方式和那些九转迂回,对于这方面他向来是挨骂就躺平,摸摸鼻尖直接自闭。
南扶光其实认同宴歧的观点,她这些天甚至随身携带那封宴几安亲笔书信,想找个机会给鹿桑看一眼——
现在被谢从一提,她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像在那贴脸开大。
而事实证明,是个人就会犯错,一生自诩高情商、最早看出云上仙尊早晚在南扶光的事儿上栽跟头的是谢从,最后在这件事上犯了迷糊,酿造后面大祸的,也是谢从。
某一日,他们刚刚早膳完,准备出门处理最后一批叛出仙盟的小宗门事务,前方传来消息,神凤要抱着真龙遗骸,以身祭树,完成云上仙尊最后的遗愿。
南扶光:“?”
第一时间听见此消息云天宗大师姐完全懵逼。
……
因为缺了那封信,从鹿桑的角度看,这完全是另外一个故事。
从她的角度来看,是宴几安吞下了丹药,忘却了前尘往事、儿女私情,坚定了自己救济三界六道、必须复活沙陀裂空树的信念。
他找南扶光,是来复仇的,对于重生几乎成为宴震麟的他来说,当年东君的买一剑,应该算是奇耻大辱。
整个事情的发展也逻辑通顺,宴几安拖着濒死之躯,只为找南扶光复仇,但复仇失败,南扶光杀死了他。
从头到尾无论是鹿桑还是道陵老祖都没想过有宴歧在,宴几安如何可能成功复仇南扶光,他从过去没赢过宴歧一次,这次拖着无真龙灵骨的濒死残破之躯,更无可能在他手下讨着任何的便宜——
但他们相信宴几安的信念。
过去,一心复苏沙陀裂空树的云上仙尊是一条合格的牧羊犬,他太乖了,以至于他的主人从未想过他的信仰会动摇,怀疑过他可能背叛。
鹿桑也是这么认为的,当她拖着宴几安的遗骸,爬上高高的沙陀裂空树主干树根,如今被严格看管、奉为“神源圣坑”之地,她满心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当年鹿长离做得到的事,她鹿桑也能做到——
她将抱着宴几安的遗骸,投入“圣坑”,尽管彼时真龙已身亡,复苏神树的力量不能达到最佳,但有她在,她的生祭,总会发挥一点儿力量的。
秋天真正的到来了。
冰冷的风中透着树木腐朽的气息,鹿桑背着宴几安,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高处爬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腰都要被压弯了,却感觉不到疲惫。
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已经精疲力尽,脑海中在想的是只要完成了神凤的使命,那么这个没有云上仙尊、没有宴几安的世界确实没有什么再值得她留恋。
后面的修士与凡人的战争是否爆发,如何收尾,都同她再也没有关系,她欠这三界六道的,拢共也就这么多,她会还清。
在某一次踩到松软的土坑时,她摔了一跤,顾不得身上疼痛她连忙爬起来去整理从她背上跌落的宴几安身上的泥土——
她为他重新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就平日里穿的那套,重新梳理了长发,不再凌乱,当她扶着他坐起来的时候,他看上去还像活着,只收睡着了。
鹿桑感觉到有人匆匆御剑而来,落在她身后,她头也不回的道:“走开。”
身后的人动了动,但没有走开。
鹿桑狠狠蹙眉,不耐烦的回过头,却发现身后站着的人是宴歧——男人高大的身形投下的阴影将他笼罩,背着光,惟独那双眼,鹿桑这才发现,原来宴几安的双眼和眼前的人如此相似。
情绪一下子涌上来,太过于饱胀以至于无法消化,在宴歧冲她微微一笑的时候,鹿桑突然被唤醒了属于鹿长离的记忆——
平原,旷野星垂下,风拂过碧绿的草地,盘腿坐在大石头上手握树枝、满脸慵懒笑意的男人,站在一旁抱着剑沉默不语的少年。
“你来……做什么?”鹿桑问。
她一边说着,手已经无声地挪向腰间的伏龙剑——这一切被男人看在眼里,目光闪烁后有寒光凝聚,最终他选择无视了她蠢蠢欲动的手,模样放松地扬了扬下巴,嗤笑一声。
他这般冷漠又蔑视的样子让鹿桑更加愤怒。
她不知道也不明白,眼前的人为何如此冷漠——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他们三个人,在那个小院子,安然避世,与世无争……
直到某日,他带回了那把据说得到它就能得到一切的神兵利器。
东君。
自从她出现,一切都变了。
在鹿桑目光千变万化中,男人只是抬手在怀中摸了摸,最终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落有宴几安字迹的宣纸飘落在她的眼前。
鹿桑拾起来飞快地看了一遍。
抬头再望向宴歧,后者脸色依然平淡:“看完了?有什么想说的吗?”
鹿桑笑了笑:“挺有想象力。南扶光写的吗?”
宴歧挑了挑眉,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思路——
他是不知道,南扶光学宴几安的字确实学的炉火纯青。
在鹿桑来云天宗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看过云天宗大师姐的日常,替云上仙尊回复一些不重要的仙盟信函也是她的工作之一。
当时鹿桑羡慕又嫉妒,也偷偷学习过临宴几安的字。可惜学的不像,后来发生那么多事,这事儿也算是个小插曲,不了了之。
“我是不会信的。”
鹿桑将那封遗书撕毁,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