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夫君。」
「救济苍生乃己任。」
「救……苍生。」
低语轻喃如靡靡之音。
脚下血流成河,至每走一步,脚底都与地面发生粘连。
「对不起。」
「救苍生。」
「对不起……」
「夫君……」
南扶光一路经过了散落的鸟羽,至一颗还剩一丝光芒的眼珠前,站住。
抓到一个漏网之鱼。
目无情绪垂眸,长剑在南扶光手中划了一个圈,当她高举起来正要一剑刺穿——
动作猛然一顿。
她看见有鲜血染红的泪水从那只血肉模糊的灰败眼球中流淌而出,上一瞬还在以某个她熟悉的声音,无数次重复着「对不起」的低语突然戛然而止。
在南扶光停顿的一瞬,忽而一阵风夹杂着龙涎的木质香味,从她鼻尖拂过,她愣怔中,看见那只汩汩流淌着血泪的眼睛闭了起来。
「日日。」
发出最后两个字的音节,那只眼重新睁开时,彻底灰败下去。
与此同时,阳光在一瞬间如一颗被雪水熄灭的碳球,猛然黯淡冰冷,天地间瞬从白昼至夜幕降临。
抬首瞭望苍穹,只见星辰璀璨长明,不见日月。
第209章 回去找个花瓶把我插上
永夜降临, 意味着笼罩在这星体之上的阴霾彻底消散。
道陵老祖死了。
带着他的牧羊犬真龙与神凤,死得透透的。
南扶光心情挺复杂的,当一个人铆足了劲去干一件大事,吃饭睡觉喝水上茅房都在惦记, 然后有一天这事儿彻底结束了, 整个人就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
接下来还有仙盟的残党需要收拾, 拨正反乱,但那都是后续的清扫工作——
跟南扶光没关系。
眼下她的清扫工作,仅限于把七零八落的怪物尸块收敛起来。
她动作很快。
快到甚至来不及分辨眼前血肉模糊的东西究竟是不是她的小师妹和师父,也不想去分神去操心这种除了伤神毫无意义的事。
收拾完了东西, 她就往沙陀裂空树那边赶。
此时仙盟的人已经回撤了, 跟南扶光撞了个正着, 也没人再喊打喊杀——
正主都死了,还打什么?
伴随着道陵老祖的消亡, 一些人像是瞬间找回了自己的脑子似的变得理智, 再加上亲眼看见南扶光化作剑雨把前线的人几乎戳成筛子……
要不是她手下留情避开要害。
今天的不净海怕不是能被血染成红色。
跟匆匆下山来的云天宗大师姐碰个正着, 大家面面相觑,一瞬间居然除了“尴尬”也没别的想法。
“南……”
半天挤出来一个字。
也不知道是要道谢还是要讨伐。
南扶光没搭理他们。
她一心就往沙陀裂空树那边赶,因为从刚才开始这棵树就一直在她头顶很有存在感的沙沙作响,如果它是活的动物还能掉毛,那这会儿可能已经抖落她一身毛了。
越靠近那棵树, 心跳就越重,心中的不安让她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 脑子却是放空的, 就一个想法,她要见到宴歧——
现在。
立刻。
马上。
终于来到那棵因为贯穿了三界六道,被视为“世界之树”“柱”的树前, 主树干过分的粗壮,大约百十人才能够环抱。
在那壮观到让人头皮发麻的参天巨树下,南扶光看见了几乎整个身体快要融入树干的宴歧。
已经看不到他的四肢和身体躯干,上一刻还靠着她、像小山一般环抱她的男人如今只剩下一张脸还没有消失,那张脸依旧英俊,他闭着眼。
南扶光脑袋里只剩下“嗡嗡”的声音,而后像是什么频率突然达到了共振,“啪”地一下,一阵从太阳穴扩散开的剧烈疼痛几乎要了她的命——
她身体摇晃了下。
腿一软“啪”地跪在了地上。
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到了最后,宴歧还是骗了她。
……
南扶光睁大了眼盯着脚下的土地,四肢软到只能勉强靠着膝盖和手腕支撑才没有整个人趴到地上去。
一瞬间她连自己准备以什么形态,多远的距离插在树跟前都想好了。
以后谢允星可以来这边插个牌子收费。
一个下品晶石可以听一听旧世主与他的武器跨种族绝美爱情;
一个中品晶石可以和他们合影;
一个上品晶石可以让善男信女将自己的名字下来,挂在她身上,也算得个“生死相依”的好承诺寓意……
钱全部充公给云天宗好了,也算是报答了云天宗养育之恩,从今往后,她南扶光,就只一把插在土里的打卡风景地标。
当脑海里已经出现自己的镰刃上挂满了随风飘扬的红绸布,世人热泪盈眶的听着她的恋爱脑发病史——
这时候,南扶光感觉到自己的背上突然被什么东西碰了碰。
她没来得及抬头,那触碰到她的东西摸索了一会儿后,卷住了她的后领,一股从上方来的强大力量拎着她,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
是宴歧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很好,不悲伤也没有强颜欢笑,不沙哑也不低沉,只是充满了单纯的好奇——
任何生命体在陨灭前都不可能发出这种单纯到愚蠢的弱智声线。
“?”
南扶光难以置信地眨眨眼。
把她拎起来的是一根从树枝上生长蔓延的藤条。
这会儿那粗壮的藤条拎着她,将她提在半空晃来晃去,晃完还抖了抖,像是准备从她身上抖出几块晶石。
“怎么了?”
还是宴歧的声音。
“你哭了?”
南扶光抬起头,就看到不远处的树干上,熟悉的英俊面容已经消失——
树干上相当抽象的长出了一双眼睛和一张嘴。
此时此刻,那张嘴现在正在啰嗦得没完没了,问她怎么了,哭什么,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下跪,邪教的年代已经结束了,她最好不要搞迂腐的那套,新的时代刚刚开始她就这样,会给人印象不好。
那张长在树干上的嘴叭叭得停不下来。
南扶光感觉血液在回流的同时,它们已经一瞬间冲上了天灵盖。
她抬手用力拍开拎着她晃来晃去的树干,滑稽的是那棵树发出“嘶”地一声还抖了抖,好像真的被她拍疼了似的——
尚未来得及抱怨。
南扶光已经掠至它的跟前。
“什么意思?”
她问。
“你就变成这样了?一根树杆子上长了张嘴?这就是你的全部了?然后你问我怎么了?你说我怎么了?”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