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洛璎淡然的笑了笑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取来就是了。”之后淡漠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说给裴彬玢听还是在说服自己般的轻声呢喃道:“我算是想明白了,人要是想做什么的时候,一切的前提,其实都是借口,只因为还没有真正的下定决心。唉”
若是一早自己就下定决心,又怎么会用没有钱,没有生活保证,没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继续在这个家里这样混着嘛南洛璎在心里问了自己很多遍,换来的只是无奈的苦笑。
033休书休书
南洛璎也不着外衣了,只是穿了一件亵衣就那样站起来准备走出去,这时候已经快近初夏,夜里并不十分清冷,但夜里还是有着几分寒意,从开着一道缝的门里不停的传进阵阵寒风,南洛璎让冷风一惊,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裴彬玢看着南洛璎起床,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丝惊诧的表情,直到南洛璎都要走出卧室时,裴彬玢才愣愣的说道:“你当真要我现在就写休书。”
南洛璎理也不理的就推开了门,见柳儿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立在了门外,冷冷的笑了笑说道:“趁我现在还是这家的少夫人就再指使你一次吧,去把笔墨给这位大少爷拿来。”
柳儿愣了愣,立时跪在地上抱着南洛璎的腿说道:“这,这,这万万不可呀,大小姐,你便是打死婢子,婢子也不能去取。大小姐”说到这里突然抬起已经布上泪水的脸望着裴彬玢说道:“姑爷,听我娘说,前世百年才能修得共枕眠,夫妻都是前世修来的缘份,我家小姐便是有什么错处,姑爷,你也看着这前世百年修来不易的份上原谅我家小姐吧。”说话之时,声泪俱下。
见裴彬玢似乎听着有了几分动容,南洛璎只觉得从心底感着一丝好笑,这个丫头,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似乎自己这个身体的前身对她并不好的样子。
裴彬玢缓了缓脸色,望着南洛璎一字一顿的慢慢说道:“那我前世一定是做多了孳,才会修得今世与你这个蛇心毒妇为伍。”
南洛璎扬着眉,斜眼瞟着裴彬玢,十分随意悠然的说道:“或许吧,这就叫报应。”说着嘴角慢慢流露出一抹带着嘲讽的笑意。
这样轻蔑的态度刺红了裴彬玢的眼,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南洛璎,好半天却又突然的笑了起来,然后笑着说道:“想是佛祖看我今生修福不少,才让我可以离开你这个蛇心毒妇。”
南洛璎只是冷然一笑,并不答话,裴彬玢只觉得自己像一记重拳打在了空气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失落,看着南洛璎那样好像一副巴不得要马上收到休书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有种不平顺的感觉,只觉得不想就这样让这个女人如意了。
裴彬玢淡淡的笑了笑,正在这时候却看见多多与四喜似乎在外面听到了动静不对,也走了进来,四喜老远看见南洛璎只是一身亵衣的站在门边,立时进屋里从床上扯过了被子,披在了南洛璎身上。
多多愣了一瞬,也跟着柳儿跪下了,四喜却目光闪烁的躲过了裴彬玢的目光,侧过身子一边帮南洛璎掖着被子,一边说道:“少夫人,你这是干什么,要是着了凉可怎么是好。”
四喜这样温和细软的动作,也不知道是因为她表现出来的这份淡淡的关切,还是因为被子的温暖,南洛璎只觉得一直冷的有些麻木的手,慢慢开始有了感觉,似乎热了起来。南洛璎不由正眼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个丫头,还是那般眉眼清丽,只是其中透出了一份世故,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个家里听到的第一句关心话居然是从她这里得来的。
裴彬玢没有继续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提步就走,南洛璎看见他从自己身边走过,那嘴角上还扬着一丝嘲弄的意味,不由冷声说道:“你们看看,居然要让这位裴家大少爷亲自去取笔墨不成?多多,你还不快去取。”
多多听到南洛璎的话,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已让四喜瞪了一眼,四喜又掖了掖南洛璎身上的薄被,然后也盈盈跪下道:“大少爷,婢子请大少爷再想想,再想想,再做决定。”
“哼”裴彬玢冷冷的哼了一声,却不说话。
南洛璎也只是抱着被子不哼声,当下却也看出来裴彬玢根本就不是真的想要休了自己,回心一想也立时明白了,南洛璎的父亲必竟是个官员,要是女儿刚嫁出去就让夫家给送了回来,这梁子可就结深,想来这裴家与南家结亲为的也是弄个官亲。要是裴彬玢真的敢休妻,只怕是官亲没有弄成,却成了冤家。
半晌无声,这屋子里静的可以听到几人的呼吸声。
“呵呵,休书又不是科考的文章,莫非大少爷还要深思熟虑才能写的出来?”突然间这平静让南洛璎还带着一丝微哑的声音划破了,此言一出,立时屋内之人表情各异。四喜抬眼望着南洛璎,眼中的神色有些惊恐,柳儿伏在地上,看不出神色,多多更是不敢抬头,裴彬玢却是脸色由铁青慢慢涨的发红了,他凝着南洛璎,好半天才说道:“当然不必。四喜,快去书房把笔墨给我拿来。”
四喜听到了之后却好半天也没有动步,裴彬玢气愤的喝道:“好了,现在连你都敢不听我的话了,好,好,我自己去取。”
四喜这才说道:“大少爷,婢子并非不听大少爷的吩咐,只是此事,还是要多想想啊。”
“是要多想想,天天游青楼,吃酒席,只怕连个休字都不会写,又怎么写休书呢。”南洛璎只是带着一丝笑的淡淡说道,只是那个休字咬的格外的重。
这一下连四喜也伏下身子不敢说话了。
裴彬玢只是眯着眼睛,双目赤红的盯着南洛璎,嘴唇颤抖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既然吃定了裴彬玢不敢休了自己,南洛璎心里一时百种滋味,也想不清是要留在裴家,还是要离开,这两种选择那一样对自己更好。
只是看着裴彬玢那样一副好像要等着自己去求他不要休了自己的表情,便有一种受极了委屈后的反弹,一心就是要把裴彬玢带给自己的不痛快双倍的还给他。看着裴彬玢让自己气的脸色都变了的那一瞬间,南洛璎除了有一种报付后的快感,也有了一点点害怕的感觉,但随即却也洒脱了,既然自己也想不明白是去是留对自己更好,不如由老天决定好了,要是真的让这个男人休了,便是天意如此。
裴彬玢那里知道南洛璎的心思百转,只是这位大少爷从出生以后便是众人宠着,多人护着,个个师傅更是常夸他聪敏绝伦,那里受过这样的小视,当下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顶,头发热的好像要炸开了一样,便抬手一挥拉开了四喜,提步就走出了门,只听远远传来裴彬玢的声音说道:“好,明天我就让你看看,我会不会写休书。”
柳儿似乎吓的不轻,到此时还伏在地上,只是声音哽咽的说道:“大小姐,你这又是何苦我看姑爷开始的意思,并不是不可以转圜的。”
南洛璎淡淡的扫了一眼柳儿,喃喃自语一般的说道:“因为我脑子不好使,还想着我的自尊心。”
声音说的极轻,柳儿似乎没有听清,轻轻嗯了一声,带着一脸疑问的望着南洛璎,南洛璎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好了,这么晚了,你们也去睡吧。”便将三个丫头硬生生的赶了出去,南洛璎看着这几个丫头都走了,便自己从里屋将门反锁了,心里有点自嘲的想,这一次弃妇只怕是当定了
刚躺下,南洛璎突然想到这家人的对自己的厌恶,真有几分害怕会让扫地出门,当下虽也觉得只怕是自己想多了,但南洛璎还是披着衣走到梳妆台,拉开那个八格的首饰盒,看了看里面的首饰,挑捡了几个最粗的金项链,戒指,还有钗。找了一个锦帛,将收捡的金饰包好,用绳子系上,准备明天贴身收藏。
忙完这一切,南洛璎才回床上继续睡,一躺下便舒服的伸张了一下身子,刚一动就让放在床上的那堆金饰给顶着腰上生痛生痛的,痛的南洛璎轻呼了一声
034清晨闹剧
随着这一声轻呼,几乎在同一瞬间,南洛璎听到窗外发出“咔吱”一声轻响,好似有什么东西压住了树枝时所发出来的微小声音。回目望向窗外,月光正将窗棱上的窗花映个分明,影影绰绰间,好像有人正晃过一般,或是因为刚才南洛璎正打着携款私逃歪主意,她有些紧张爬了起来,站在窗边,拉开了一丝微缝向外张望,一缕寒意透窗而入。只见地上都倒满了如霜的月色,夜风正吹动着屋外的树影摇摆。
南洛璎这才放下心,暗笑自己有点神经过敏,这才放下心思
这一夜是南洛璎自来到这家里以后,睡的最舒服的一夜,或是因为折腾了一夜,真的太困了,或是因为刺了裴彬玢几句,把闷在心里快内伤的那口气吐了出去,总之,她是一夜好睡,起来时十分的精神包满。
晚晚休息了几日,今天一早便过来当值,见南洛璎醒了,便与多多一起伺候着她换衣梳妆。
南洛璎抬眼瞄了一眼,正在低着身子为自己整理服饰上的饰物的晚晚,见她眉角处让云非烟母亲指甲划伤的地方,已经结上了一层血衣,心里有点难受,这么一个十五六岁大的小丫头,要是在现代,那应该正是家里父母宠着的时候,可是在现今这个社会却也要出来谋生,一个不留意,受人抢白羞辱,自是再所难免,便是让打了,只要对方是有些背景的,也只能忍气吞声,想到将要让裴彬玢休弃了,要离开现在这种衣食无忧的环境,南洛璎心里难免有了几分为自己未来担心的忧虑。
似乎感受到了南洛璎的目光,晚晚不由抬起头望向南洛璎。
南洛璎这才回过神来,想到每日里原都是四喜为自己梳头,今天怎么没看见人,便看似随意的问道:“四喜呢?”
“四喜姐”晚晚似乎有点心虚的望了一眼多多,然后嗫嚅了半天,也没有说下去。
南洛璎虽然一早没有看见四喜,便觉得有点古怪,但直到现在看到晚晚这样的神情,心才真正提了起来,眼眸眯动着转了转,侧首盯着正在整理梳妆台上器物的多多,略微提高了一点音量的说道:“多多,你说。”
“这个少夫人,你还是等四喜姐回来问她吧,我不知道。”
南洛璎这下还真有点火了,提了提气,冷冷的说道:“怎么,一个不知道要想这么久?”
“少夫人,息怒。”多多垂首,低顺的说道,南洛璎扫了扫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一软,原来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暗自叹道,算了算了,人走茶凉,天经地义,她们知道今天裴彬玢就要休了我,自是不愿意因为我而得罪还会留在府里的大丫头四喜,唉。
“咦?”见南洛璎不再说话,多多自是松了一口气,接着收捡东西,突然像发现什么似的轻轻咦了一声,看见南洛璎抬头望着自己,多多立时又低下头去做事,不再说话。
南洛璎见她一直在那不停的收捡梳妆盒,这一声惊疑,怕是发现里面少了几件首饰,不免有点心虚,转而说道:“多多,晚晚你们去把四喜找回来,我有事问她。”
见两个丫头都出去了,南洛璎这才叹了一口气,心里开始盘算起了自己的未来,以前穿越小说里写着那些主角们,怎么发大财来着,嗯,开发新科技,可是自己理科不太好的说,只怕是不行,做菜,唉,没了现代的那现调料,只怕自己做出来的东西也没法吃,那还能干什么呢?想到最后南洛璎有几分自嘲的想道,实在不行,大不了自己去说评书去,这时候四大名着还没问世呢
正胡思乱想中,就看见门让推开了,抬眼望着正走进来的柳儿施礼道:“大小姐。”
南洛璎心里总觉得这个丫头有点诡异,虽有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想要问她,但当下还是淡淡的说道:“柳儿,你跟着我有多少年了。”
柳儿虽不明白为什么南洛璎会这样没头没脑的一问,但还是规规距距的答道:“婢子十四岁进府,已经六年了。”
“唔,六年了,不短啦,我待你如何?我家中人又待你如何。”南洛璎其实心里最想问的是自己这个身体的家世背景,可是又不知道从那开始好,便这样一边问着,一边自己心里想着。
柳儿似乎没想到南洛璎有这样问题,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最后却是左顾而言他的说道:“大小姐,今天一大早,四喜就去夫人院里了。大小姐是不是也去向夫人请个安。”
南洛璎冷笑了一声,请安?四喜怕是去向夫人禀报了昨夜里的事情,这请安就能安的了嘛?正这会功夫却听见屋外有人说道:“少夫人起了嘛?”
南洛璎识得声音,知道是院子里的粗使婆子,只是记不清是叫啥,便抬了抬眼,示意柳儿出去看看,自已也跟着出去听着。原来这婆子是受墨书之托来请南洛璎去书房见裴彬玢这位大少爷。
柳儿也觉得有些太过怠慢了,居然让个干杂活的粗使婆子来请南洛璎,不由皱着眉头说道:“姑爷若是要请我家小姐过去,为何让你来请。”
那个婆子粗声粗气的说道:“云姐儿病了,大少爷身边的丫头们都照顾不过来了,才让我给帮着来请少夫人的。”
柳儿还想再说些什么,南洛璎已先开口说道:“柳儿,你陪我去一趟吧。”柳儿这才没有继续说话,只是跟在南洛璎的身后时,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进了书房,看见裴彬玢正在写字,墨书在一边磨着墨。裴彬玢听墨书禀报,少夫人来了,却还是头也不抬的继续写着字。后面正开着窗,透着院子里的片绿色,裴彬玢着了一身淡青的衣裳,提着笔,那样聚精汇神的样子,居然有种说不出来的风采,是一种好像在浊世中悠然独立的风度。
南洛璎却让裴彬玢这样把她当成空气一样的无视给激火了,南洛璎上前几步,走到桌前,看见裴彬玢正在写着:“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峨嵋马前死。”知道是白居易的长恨歌,却不明白这样一个大男人怎么一大早开始写起这个来了,也不及多想,南洛璎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一抽那铺在桌上的宣纸,看见那浓重的黑墨在白的像雪一样的纸上画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裴彬玢抬手将笔丢在了桌上,一把抢过南洛璎扯走的宣纸,喝道:“你想干什么?”看见那纸上的墨迹,知道这幅字是没法要了,裴彬玢心里越发光火,一把将手里的东西揉成了一团,狠狠的丢在了地上。
南洛璎眉目一扬,两手撑在桌上,与裴彬玢互瞪着说道:“我想看看你写出来的休书是个什么样的。”
“你!”裴彬玢一时让南洛璎气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天,才继续说道:“好,我现在就写给你看。”
"哦,不要勉强,不行的话可以我口述你来写好了。"南洛璎扬了扬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
“南洛璎!”裴彬玢怒声滚滚,却也让气的一时气结在胸,说不出话来。
“叫我干什么?”南洛璎有点玩味的看着裴彬玢的怒色。
裴彬玢深吸了一口气,从一旁碧玉质的辟邪镇纸下扯出一张一尺见方白纸,提笔就写了“休书”两个斗大的字,之后却又顿在那里,看着墨点顺着笔尖狼毫滴在了纸上,晕染出星点墨迹。
南洛璎见裴彬玢半晌不动,不由轻笑道:“看来还真是不行呢。不如这般写,与君不睦,立此休书,相离之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自选良配,相互珍重,后会无期”
“你!”裴彬玢真让她给气的有点想揍人了,一抬看正与南洛璎凑过来的脸碰个正着。
两人自是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老爷来了。”墨书的一句话,把两个正在比大小眼的人给提回了神,南洛璎一回头就看见裴老爷一脸黑沉的站在门口,当下敛了敛眼眸,只听身后的裴彬玢说道:“爹,早啊。”
裴老爷也不答话,提步就进了屋子,紧接着又看见四喜扶着裴夫人也走了进来。
南洛璎眼眸转了转,偷眼看了一下身侧的裴彬玢,心里悠悠叹了一口气。
裴老爷自走到了上座上,坐定了,瞄了一眼桌上还写着休书两字的宣纸,眼眸不由眯动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四喜丫头,还有张成家的,彬玢媳妇儿脸色不太好,送她回房里歇着,其他人都出去,我和彬玢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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