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都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儿了。
现在她妈有另外一个女儿,年纪很小,应该也是这么被圈在怀里睡吧。
翌晨,何犀醒来时周围的几个工作人员都出去了,她看了一眼时间,还挺早。
她蹲在墙角从行李箱里翻出牙具,塞进嘴里,边刷边往外走。
天微亮,现代化战壕里躺着一堆睡觉的人,像某种行为艺术。
这种日子过多了,她偶尔还会感觉自己像个原始人。
嘴里含着牙膏,她掏出手机拍下照片,准备回去之后翻成画。
漱完口,她目视四周,没找着尤叙,只找到正拿着湿巾清理面部油脂的赖枫微。
“赖导,看见尤叙了吗?”
赖枫微不急不慢地把湿巾对折,又擦了擦脖子,才丢进垃圾袋里,瞥了她一眼。
何犀估计赖枫微这个反应表示他知道,便裹紧她的战壕风衣,换上一个凶恶的眼神催促。
“你看,他出去鬼混都不告诉你一声,以后能靠谱吗?”
“那烦请您告诉我他的去向,以便我去捉人呗。”
赖枫微抿了抿嘴,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垂下眼去拆包装,淡淡道:“往海边晨跑去了。”
“这么累还去晨跑?在这儿?”何犀嘴上怀疑着,脚已经开始往外走。
来海岸拍摄的时间不长,何犀不太熟悉周围地形,只能凭着零碎的记忆摸路。
于大本营外的路歧往右走,是一方苍茫的草丘,清晨的海风又重又凉,风声鼓荡着耳膜,越往高处越是被风推着走。何犀吃力地蹒跚在脚踝高的黄绿草浪间,头发在空中疯狂飘舞。
云霭笼罩着遥远的海平线,涯岸下的蓝深浅浮动,浪潮翻涌向白色岩壁。
空气渐趋粘稠,咸腥的细珠被风夹带着扑在脸上,肘与腰侧面料的摩擦感都变大。
她又走了好一阵,一路走下通往沙滩的细窄石阶,远远看见船坞边稳步移动的黑色人影,运动短裤下面露出长健的小腿。
天越发亮,被云层蒙翳的太阳跃上苍穹,波光匍匐在广漠的海面。
任风浪狂猎,他步履毅然。
尤叙没戴眼镜,在五十米开外隐约辨认出何犀的身形,摘了耳机开始减速,跑到她面前时呼吸正好,上衣帽兜盖着半个额头,眼目明亮。
他抬手把何犀飘到脸前的头发顺到后面,问道:“怎么找过来的?”
“用腿和脑子。”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矿泉水塞进他手里。
尤叙扭开水瓶喝了一大口,拧上盖子,顺势揽上她的肩膀:“愚问贤答了。”
何犀转了方向,手隔着运动衣攀着他肌肉,听见他因为肉痒而轻笑。
二人浅吻一番,才并排往回走。
“过两天放假想去哪儿?”
何犀从他下巴边上抬眼:“你家。”
“我家什么时候都能去,你不想出去玩儿么?”
“我说的是你长大的那个家。”
尤叙皱了皱眉,沉默了一阵才说:“我自己都不回去。”
“所以啊。”何犀的卷发向上翻飞,发梢拂着他的侧脸。
见他神情严峻,何犀探问道:“你爸妈很凶吗?”
尤叙很确定地对她点头。
何犀也很确定地回道:“总得让他们知道你栽谁手里了吧。”
他正犹豫着,又听她说:“当然,你要是觉得没必要让他们见我,也没关系。”
“……好,见。”
何犀觉得肩上的力气加大了一分。
涛声喧天,盖在说话声上面,他们索性不再说话。
数日后,普拉多开进市中心一处机关小区。
这个地方何犀认识,从前她高中德高望重的老校长就住在这儿,她还来补过课。
“尤叙,我来过这儿,在这栋楼补了一年的课,”她隔着车窗指向边上那栋居民楼,“暑假还经常在那个亭子里吃冰棍。”
他拉了手刹:“什么时候?”
“我高二,你应该高一。”
尤叙似笑非笑,解开安全带:“我家就住这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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