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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与蛇作者:九阙

第8节

楚忘是被颠醒的。

身体快速起伏着,腰被折成一个难受的弧度,浑身酸痛。

他微微睁开眼,眼前是杂草丛生的地面,飞快地向后倒退着。

马蹄嘚嘚,激起一片尘土。

迟钝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他是在马上,而且横趴在马背上。

他伸手,抓住骏马的鬃毛,艰难地半抬起身来:“你……这是何意?”

男子闻声,微微低下头,紫色的眸子晦暗不明:“醒了?”

楚忘昏头涨脑地四顾:“你……要把我带去哪里?”

男子伸手,勒住楚忘腰身,一拉一抱,便将他锁在了怀里。

“小东西……你那娃娃皇帝如此害我,我自然要让他尝尝厉害。”

楚忘满头黑线:“娃娃……皇帝?你要让他尝厉害,你抓他就是,抓我干嘛?!”

男子一手执着缰绳,一手抚着楚忘的发:“他是皇帝,哪有这么好抓?……况且,痛失所爱的滋味,焚心蚀骨,当是世上至痛酷刑。”

楚忘的脸更黑了:“你……抓错人了。”

男子低下头,皱起眉:“什么?”

楚忘一声吼:“我说姓拓跋的,你他妈抓错人了,皇帝不喜欢我!”

拓跋大笑一声,一夹马腹,手中马鞭甩过漂亮的一个鞭花。

骏马一声嘶鸣,跑得更快。

“小东西倒挺泼辣,不过你且说说,皇帝不喜欢你,喜欢谁?”

楚忘一时呐呐,梗着脖子说:“这……皇家辛秘,干嘛要告诉你这外人?!”

“小东西,喜欢与否,不是你说了算,亦不是他说了算。情之一物,向来由不得人。”

楚忘被颠得浑身难受,又不想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于是生硬地扯开话去:“你带着我,不怕跑不快?我觉得……你还是把我丢下逃命为好。”

拓跋肆意一笑,十分张狂:“二十年前梁国先帝布下天罗地网,尚不能将我如何,何况他这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娃娃?”

楚忘别扭半天,轻声反驳:“其实他毛倒是长齐了……”

毕竟狗皇帝也有二十五岁了。

而且,所谓眼见为实。

遇敌

也不知奔波多久,总算到了一个小镇。

有人牵着俊马前来迎接。

拓跋换了马匹,拿了干粮,便又要匆匆上路。

楚忘死活不肯上马:“看你眼线内应也挺多,何不休整一下?我腿都成罗圈了……”

拓跋闻言只闲闲看了自己的手掌。

手很修长,指腹间有薄薄的茧,看起来极其有力。

楚忘的后脖颈又隐隐痛了起来。

“一个人若昏迷的次数太多,对身体也不好。”

赤/裸/裸的威胁。

楚忘无奈,只能上了马。

却见那些内应也齐齐上了马,几人一队,分别朝不同方向飞驰而去。

拓跋戴起蓑帽,遮住容颜,亦上了马,将楚忘圈在怀里:“追兵太多,能分散些也是好的。”

简直是毫无休整,披星戴月地逃命。

拓跋策马狂奔,直至月上中天。

楚忘被颠得浑身散架,在马背上欲生欲死。

拓跋见他难受,终于勒马停伫。

此地荒野,前方是稀疏的一片树林,树梢上挂着一弯明月,清光辉辉,散落天地。

倒是个好月色。

楚忘下了马,几乎瘫在了地上。

拓跋摘□上大氅,铺在地上,对楚忘道:“过来。”

楚忘弯着腿扑腾过来。

男人指指地上的大氅:“一个时辰,你且睡着。”

楚忘立马直挺挺地倒在大氅上,只觉一阵黑天昏地。

他闭上眼睛,朦朦胧胧又睁开,看着坐在一旁拭剑的男子:“你不睡么?”

男子专心致志看着剑,眉眼柔和:“追兵多,我得守夜,你睡吧。”

楚忘哦一声,心想他一大把年纪,精力倒是旺盛。

月色撩人,朦朦地笼在男人身上,显得他柔和且俊美。这般捧剑而拭,也没有什么杀戮之气。

当是美人美景。

楚忘眯着眼睛,觉得一半的魂魄已在梦乡:“拓跋,你老是叫人小东西小娃娃,你倒是什么年纪?”

拓跋微微侧过头,神色似在思索:“今年……该有三十又七了吧。”

楚忘已然闭上眼睛,喃喃自语:“倒是看不出来……”

说到后头,近乎梦呓。

拓跋看着他,无声失笑。

北魏男子十二岁便算成年,可以执刃握剑上战场了。

而梁朝男子,二十岁才行冠礼。

一个浴血奋杀,一个闲庭执卷。

一只狼,一只羊。

也难怪战场之上,高下立现。

拓跋转头,审视着手中长剑。

剑身如雪,衬着月光,照出自己自己紫色的眼,像是含着血。

身边呼呼大睡的人,其实还是个孩子……

而他十九岁那年……早已满心仇怨,历经沧桑了。

楚忘吧唧吧唧嘴,睡得正香。

猛地被人推了一记,于是顺着力道滚过去,再吧唧吧唧嘴,继续呼呼大睡。

拓跋大怒,直接提起他的衣领,拍拍他的脸颊,低喝:“醒醒!”

楚忘终于睁眼,眼中全是迷糊:“一个时辰到了?……”

拓跋低声道:“追来了。”

楚忘睁大眼:“啊?!”

道不尽的满心欢喜。

拓跋沉着脸,一把将他托到马背上,自己一披大氅,亦一跃而上。

身后有马蹄声隐隐传来,战鼓一般,欲锤欲响。

拓跋一记马鞭,甩在马身上。

骏马撒腿奔驰。

拓跋骤然将楚忘压在身下,低声厉喝:“贴住马身!”

楚忘抱着马脖子,极力俯□子,听着耳边有风声嗖然而过。

然后又嗖嗖几声,破空而来。

他方反应过来,哪是风声,分明是利箭!

身上的人胸膛振动,似在发笑:“他倒真不顾忌你的生死。”

楚忘咬着牙,默然无语。

拓跋骤然伸手,握住飞驰而来的一只箭矢,折断在掌心中:“不过十人而已,当真狂妄!”

话音未落,便猛地一勒缰绳。

骏马一声痛嘶,人立而起,被生生拉得转了个方向,冲着来人,狂奔起来。

楚忘抱紧马脖子,心中痛骂,这厮不会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吧?

追来的官兵尽是好手,但一看对方不逃反进,皆是一愣。

拓跋趁着对方分神之间,拔剑而起。

楚忘的眼瞬时被那剑光所晃花,转瞬之间,拓跋已不在身后。

马匹依旧撒蹄向前飞奔着,楚忘紧贴着马身,汗津津地回过头,艰难张望。

只见剑光到处,鲜血四溅,身首分离。拓跋已夺过一人马匹,转瞬间便斩杀了七八人。

眸色猎猎,宛如修罗。

楚忘暗衬,他该趁着这次机会,一路逃回盛京。

拓跋驰马,向着最后两人飞奔而去。

那两人持箭搭弓,向着拓跋直直射去。

连发三箭,箭箭诛心。

拓跋不管不顾,策马向着那两人笔直杀去。剑起矢落,直至最后,避无可避,他便任由箭矢狠狠射中自己,趁着对方再次搭箭的空隙,一剑劈断对方头颅。

月光之下,断颈鲜血喷射,涌泉一般,落了拓跋一身。

他在马背上腾挪转身,又起一剑。

楚忘看呆了眼。

回过神立马甩起缰绳夹起马腹,急急催促着马往来路上跑。

一声哨声响起,清脆悠长。

胯/下俊马嘶鸣一声,不顾头上的楚忘如何摆弄,撒着蹄子转过身,向着哨声传来的方向,欢跑过去。

楚忘懊恼纠结,看着拓跋满身鲜血,跨坐马上,风骨凛冽,笑意冷冷:“小东西,跑哪儿去?”

楚忘看一眼满地残骸,脸一白,就弓起身呕吐起来。

几乎把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拓跋将肩上箭身折断,骑着一骑,牵着一骑,行了片刻,忽然将楚忘的发簪取出,扔到了地上。

楚忘一头墨发散将开来,很是莫名地看了拓跋一眼。

凤目斜睥,眼角微挑,隐隐风华。

拓跋有些许怔忡,回过神后,下马拔出匕首,往马屁股上一刀扎下去。马匹吃痛,嘶鸣一声,往前方疯狂地奔去,点点鲜血洒落在地上,零零散散,在黑暗中倒不起眼。

拓跋又与楚忘共乘一骑,一勒缰绳,向着另一方向,奔驰而去。

又行了片刻,方勒马下地。

楚忘惨白着脸,看着他将衣服半脱下,露出精悍而略显削瘦的胸膛。

那胸膛肤色太过苍白,以至于上头的刀疤剑痕,触目惊心。

楚忘看着男子身上的新疤旧痕,心想自己的身上痕迹,至多便是帝王留下的暧昧的印记,三天便退了。可那人身上的伤痕,大约是三十年也无法消退的。

拓跋低着头,点起火折子,拿出一把匕首,让火苗反复舔舐着刀身。

“马腹的行囊里有一个酒囊,拿过来。”

楚忘依言将酒囊拿到他面前。

“打开,”拓跋凝视着雪亮的匕首,命令:“喝一口。”

楚忘咕噜地喝了一口。

烈酒如刃,火辣辣地沿着喉管烧了下去。

楚忘忍不住,咳了起来。

拓跋颇有些哭笑不得:“没让你喝下去。”他指了指自己肩上的伤口,“喷到上头,懂么?”

楚忘点了点头,再猛灌一口,向对方喷出。

拓跋被他喷得满头满脸全都酒。

楚忘连忙举袖,替他擦脸。

这一擦,才骤然发现拓跋脸色苍白,有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上沁出来,汗涔涔地虚弱着。

但他神色平静,兀自将手中匕首递给楚忘:“挖出来,我自己不好使力。”

楚忘拿着匕首,手心开始出虚汗:“这……我从来不曾……”

拓跋皱起眉:“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动作快点!”

楚忘咬着牙,一把将匕首戳进对方肌肤中,一刺一挑,几乎听到利刃划破血肉的声音。

铛的一声,箭簇掉落在地上。

拓跋拿起一只瓷瓶,往自己肩膀上胡乱撒些药粉,脸色愈发苍白了。

楚忘心中惊疑不定,总觉得一个箭伤不至于此,忍不住问道:“你还好吧?”

拓跋扔了瓷瓶,也不包扎,径直躺在了地上,阖上双目:“无妨,余毒发作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楚忘低呼一声:“箭上竟有毒?!”

拓跋低笑。

月下的容颜一半隐在阴影中,晦暗不明。长长的睫羽微微颤抖着,显出点脆弱挣扎的味道:“不是……二十年前的余毒。”

作者有话要说:撸主……超速50,考出还不到一个月的驾照眼见着要被吊销了……嘤嘤嘤,都没心情更新了……

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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