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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死人身上。
生锈的铁皮衣柜散发着浓烈的腥味,疑似血管的东西在四面缓慢爬行。阳城高中给学生准备的衣柜并不大,装下两个人委实有些困难,但我实在不想贴上那些令人作呕的腐烂肉块,相对之下身后这具死了很久的干尸更令人接受。我靠着那个可怜的骨头架子,这才使得柜子里狭窄的空间不至于太勉强。
“小怜!小怜你在吗?”
眼前的肉墙似乎变得紧张起来,它们像有了思维能力般朝中间聚拢。滴着血珠的触角从肉块上分离出来、在快要触及我鼻尖时,薄薄的铁门忽然被人拉开了。
我身后的肉块还在蠕动着,却不肯再前进一步,那具干尸在挤压中渐渐变形,关节处扑扑楞楞地掉下好多骨屑。
我看着眼前的人,缓缓开口,
“姐姐,我在这儿呢。”
女孩拽着我的手将我扯进怀里,双臂箍在我身后紧紧揽着我,是个很怕失去的姿势。她的头埋在我颈边,虽然努力克制,但人还是在轻微地打颤。
我察觉到了肩头一点湿润,学着她的动作将手放在她头上揉了揉,
“别怕,姐姐,”我说,“我还活着。”
她越过我看到了我身后的衣柜,精心粉刷过的铁皮上已经被各种颜料恶意地涂抹,荧光笔在上面写了几个诸如“母狗”“同性恋快滚”之类低俗的脏字。她抖得更厉害了,我偏过头看了看她的表情,确定了她是在生气。
“他们……他们怎么能趁我不在,把你关在这里……”
“陈哥说教导主任找我有事,说是发现了通关副本的线索。”我搂着女孩的头,柔软的发丝擦在脸上的感觉有点舒服,干脆眯着眼睛小心翼翼地蹭了蹭,“我以为是真的,但现在看来可能是他们和我开的玩笑。”
“傻瓜!我不是说过等我回来一起行动吗?那帮兔崽子除了知道欺负你还知道什么?”她激动地捧起我的脸,似乎是想打我,但有些不舍得下手,最终咬咬牙捏了我脸颊一把,“翅膀硬了是不是啊!”
“我也想帮姐姐分担。”我垂下眼,挂在女孩背后的手不着痕迹地捻着她发尾略长的细丝,“我们在这个副本已经待了五天了,还没有发现一点通关的线索。虽然要求是度过七天,但在最后关头难免会出些乱子。”
她又掐了我的脸一把。
“呸呸呸,别乌鸦嘴。”
女孩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攥着我的手腕朝门外走去:“姐姐会护着你的……现在,先去找陈振均好好算算账!”
“妈的,连老子的人都敢动。”
“……姐,注意形象。”
陈振均还在上课,溜号时正对上窗外站着的我和我姐。他看到我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更别提我前面还有个拖着我的我姐。
他坐最后一排,趁老师回头写板书时矮着身子一溜烟地跑出了教室,推着我俩就往教务处跑。
“王念!你听我解释!”
在我姐身上的祖安之魂即将爆发之际,陈振均选择了先发制人,他别扭地转了下头顶的鸭舌帽,抿了抿唇正要开口——
就被我姐结结实实地扇了个耳光。
声音之响亮,声势之浩大,旁边试图劝架的人都朝后退了一步,嘤嘤嘤地缩成了一堆鹌鹑。
“说。”
陈振均吭叽了一声。
“我们怀疑这个世界有鬼。”鹌鹑堆里的宁以蝉出来打圆场。他在这个副本里的身份是学校教务处主任,五天下来人已经有点习惯了,这会儿装模作样地推推眼镜说话还有点教职人员内味儿,“这个学校,以前死过人。”
王念冷笑了一声,以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盯着他俩。不得不说她这个样子看起来还蛮帅的,快一米七三的个子,顶着头利落的短发,侧着眼看人的时候有种张扬的攻击性。同样是一米七三的我站在她身旁反而没有丝毫威胁,气势上甚至被压了一头,像个需要被母亲保护在羽翼下的幼兽。
“上个世界,上上个世界都是这个套路,”她说,“你觉得衔尾蛇的游戏会这么无聊,连续三个副本都是一样的剧情吗?”
“你不能排除这种可能……”陈振均插嘴道。
回答他的又是一句冷哼。
“我知道你们想找我问什么。这个世界的要求,是‘不带疑问地生活七天’,对于玩家而言怎么去定义这个‘疑问’才是重点。”王念扯着唇角扫了宁以蝉一眼,“你觉得有鬼,那麻烦你去开个大会给同学们普及一下走近科学自行解决,是不是啊宁主任?”
宁以蝉气得憋红了脸。
“我不想和你们的组织扯上一点关系,以后也别打我弟弟的主意,”她瞪了瞪一边蔫成茄子的陈振均,“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念旧情。”
说罢便拉着我离开了。
走了许久,待身边没有旁人时,王念忽然开口,
“小怜,这是个会实现人幻想的世界。我大概摸清了实现愿望的条件,但总感觉有什么不对。”
', ' ')('在衔尾蛇的游戏里王念的排名不算低,进入副本后拉拢她的不在少数。可惜我没见识过她的实力,但如今听她将自己对这个世界零零散散的猜测说出口,心底不由得一阵佩服。
“有这种能力的话,守护这里的NPC会是个很强大的对手。”说到这里她笑了笑,“这样讲可能不太好,毕竟他没有对我们有实质性的伤害……但我们的关系就是对立的。”
我点点头。
“这是第六个副本,距离结束还有两个……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个游戏,可能没那么简单。”
“小怜,我其实不知道,自己能护着你多久……但姐姐会努力带你通关的。”她望着我,墨色的眼里满是星光,“我永远,都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我同样深深地看着她。女孩背靠着整个夕阳,我站立在一片阴影之下,我们的手牵在一起,光和暗就此分离。
“姐,”
我移开了眼,看向窗外火色的云霞。血色的残阳有种张狂的艳丽,可惜接连几具倒吊的尸体从窗户上沿坠下,女人浓密纤长的黑发遮住了我的视线。随着挂在脖颈上的绳索一点点地下降,尸体的脸完整地呈现在我的眼前,血从充血折断的颈部蜿蜒流进发里,三具尸体分别被剜了眼、割了耳、撕了嘴,伤口粗糙,还带着组织碎屑。她们脸上的笑容实在倒胃口,我瞥了两眼就又转回去看王念,
“据说通关了最后的副本,是可以成为游戏中的NPC的,如果、如果真的有那种机会,你……会选择么?”
她却已经朝前走了,轻轻扯了扯我的手腕,示意我跟上。
“不会的,我要陪着小怜啊。”
陈振均虽然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当天晚上又恬不知耻地缠上了王念。他俩是发小,一直到高考考上不同的大学才分开。这次副本的出生点在高中校园,我和王念都是高二,就他苦逼地分到了高三,虽然没有要求必须好好读书,可惜这人是个实心的老实人,天天点灯熬油奋战高考,别人忙着通关,他忙着刷题,好不容易熬到了第六天,才撒欢儿地跑过来找发小抱大腿。王念虽然对他帮着外人欺骗我这件事心存芥蒂,但同样清楚宁以蝉的组织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玩意,被利用的也不止我一个,这才勉强收留了他。
“我是在上个世界被他们骗了,欠了个大人情。他妈的连罗盘都给老子扣下了!”陈振均顶着一双熊猫眼鼻青脸肿地跟我哭诉,一半是王念打的,一半是熬夜熬出来的,“这组织就不是人待的地儿!妈的要不是游戏里不归警察管,就这几个迟早得给枪毙了。”
我面带惋惜地表示他的经历真的让人心疼,虽然在现实社会像他这种搞风水的可能也得吃几年牢饭,王念则全程一脸活该地看戏。陈振均想缩到我怀里哭诉,被察觉到意图的王念拖出去又踹了几脚。
“我心挺慌的。”
他说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宁以蝉等人对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算卦。他们平常没有生活在一起,陈振均对这群人做了什么也并不知情,但考虑到以往这些人的作风,虽然得到的都是吉兆,他也觉得可能不是什么好事。而他熟识的玩家也只有王念,虽有心提醒其他人,但人脉和社恐限制了他学雷锋做好事的美好梦想。所幸这几天一直没发生什么怪事,学校里的普通人该上课的上课,该念书的念书,没有什么死人的消息,也没有难以解释的异变,他就没有过多怪罪自己。
我咬了口王念递给我的面包,听到这点了点头,含混不清地安慰了他不要多想。大家都是懂科学讲信念的,不能惧怕旧社会的牛鬼蛇神。刚说完话,悬在他头顶的恶鬼就扭断了脖子,掉在地上的头滚在我脚边,伸长舌头瞪了我一眼。
我眼观鼻鼻观心,借着伸懒腰的功夫给那个头一脚踹走了。
陈振均嘴里塞了勺面,说话含混不清:“我觉得宁以蝉有问题,就凭那种脑子能在组织里混个有头有脸的身份?我可不信,但具体有什么问题我说不出……他可能在藏拙。”
王念面无表情地鼓了鼓掌,说你废话总结的可真到位。
陈振均汪地一声哭了出来。
天边的太阳再度升起,我在他们两人脸上看到了短暂的松懈。周遭的鬼魂同样仰起头看向窗外,有种落寞的意味。
“最后一天了,”我说,“万事小心。”
时间很快到了二十三点。
放学后一直也没有出现任何意外事故,整个世界安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除了没有遇见其他玩家这个令人不安的征兆外。空教室里似乎有些什么东西的细微响动,王念最开始察觉到了不对,喊了陈振均一声,扯着我就朝门外跑。
黑暗中那些东西也动了起来,但陈振均反应更快,闪身出门的一瞬就带上了铁门,只听一声重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在了门板上,坚硬的防盗门被生生顶出个夸张的凹陷。
“我操,什么东西。”
陈振均明显被吓了一跳,王念同样也皱着眉,罕见地一语不发。
还未等我们歇口气,走廊的地面
', ' ')('似乎有了生命,像团会呼吸的肉瘤般陷了下去,这次不止是我,王念也察觉到了异常,只有陈振均还一脸痴呆地盯着门上的大洞,像是想不清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漆绿色的墙皮也开始脱落,目力所及能发现无数的小手正在从墙里探出。
我有点诧异,愣神之际,已被王念拖进了安全通道。陈振均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在了最前面,此时堵在楼梯口,人却不肯动了。
下层的平台上有一个人。
他推了推眼镜,笑得有点天真。
“想去哪儿啊?”
“宁主任是想挡我们的路?”王念面色冷淡,攥着我的手微微使力,话语间没多大情绪变化,但我感觉她并没有表现出的那样沉稳。
宁以蝉哈哈大笑,甚至摘下眼镜拿手帕轻轻拭了拭。
“我没办法正常通关这个副本。”他平静道,“除了杀光所有人之后,被自动保护出局,没有别的办法。”
“我已经和这里的NPC做了交易,各位自求多福。”
“你觉得我们会怕?”陈振均虽然不明所以,但输人不输阵,他挺直了腰板……哆哆嗦嗦地反问。
“我言尽于此。”宁以蝉摇了摇头,诡异地笑了一下,“你们三个,不是都看不到吗?”
“看到什么?你给老子说清楚——”
王念一脚给陈振均踹下了楼梯,陈振均满脸难以置信,同样没想到的还有宁以蝉。他自信满满地守在上下两层的平台堵人,没想到王念能在危机关头把人往楼下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振均以一脸茫然的状态从楼上高速自由落体。
“跑!”
陈振均摔到了下一层的阶梯平台上,发小间的默契让他瞬间明白了王念的意图,打了个滚就迅速地朝一楼狂奔。
“那个傻子晚点再收拾不迟。”宁以蝉咬了咬牙,“至少能把排行榜上的王念……”
留给他的只有我俩的背影。
王念的腿受伤了。
她没声张,但我注意到了,是宁以蝉在陈振均说话间弹出的一张扑克牌。后者被王念踢到了楼下,所以那张凶器很快地穿透了她的腿。
我背着她,牟足劲朝楼上跑着,背后是宁以蝉癫狂的笑声——楼梯是没有尽头的。
在每一层都有一个延长的符号,即使我跑得再快再远,精疲力尽之时都会被身后的怪物杀掉。这群怪物也不是弱智,一开始还鬼鬼祟祟地伸长爪子挠我,意识到我再怎么逃也逃不出去后也不再急着追逐,反而隐匿进了黑暗之中,打定了主意要戏弄我俩。
“你把我放下吧,小怜。”
“姐,别说了,还有二十分钟就通关了。”王念的身体有点凉,腿上伤口还在流血,贴着我的裤腿都有一块弄湿了。我有点不放心,回头看了她一眼。
“把我放下吧,”她说,“我离不开这个世界的。”那个“不带任何疑问”的条件,她还没有实现。
“宁以蝉给除了我们以外的所有人讲了故事。”我说,“他发现了这里会实现所有人的幻想,同样质疑每个人的想法是不是会互相影响。”比如我看到了屋顶的鬼,但在王念眼中,那里只是一个被淘汰的,破旧的风扇。
“他上一次把我关在柜子里,暗示过我那里有一具干尸,衣柜同样也可以吃人。”这样你当找到我时,他就可以根据你的反应判断自己的猜想。
“他找陈振均推算的,应该也是自己想法的准确性。不告诉陈振均缘由,因为知晓这些事本身会影响到陈振均的卦象。”
王念似乎没想到我会讲这些,呆愣了许久,轻轻地笑了笑,抬手捏了捏我的脸。
“你别乱想。”我擦了把额头的汗,“很快了。”
“放我下来,别犟嘴。”
“陈振均什么都不知道,宁以蝉只想着杀死我俩。坚持到最后的话,那个傻子是可以通关的。”
她叹了口气。
“不用劝我啦,我知道你不是小怜。”
我这时候或许应该停下脚步,装作一脸吃惊地看着她。但我还有脑子,所以没有理会,继续朝上跑着。
“我比谁都清楚的,小怜……在上个世界就死了。”
“来到这个副本,我挺意外的。没有什么离谱的任务,没有谜语人NPC给你讲什么老掉牙的故事……我就在想,要是小怜也在该多好啊,一起度过七天,虽然在上学,但是我可以带他逃课嘛。”她噗嗤一声笑了,“就当是放假,能陪着他,真的很好。”
“我这样想着,第二天真的看到了小怜。”
“我以为你是我的幻想,但是大家都能看到你……所以你应该不是我想的这样简单。”她无奈地笑了笑。
这份无奈有很多意思。因为眼前人并不是真正的“弟弟”,因为我不可能陪着她去往下一个世界。
——因为我的一时兴起,让她误以为玩家的幻想是互通的。所以降低了警惕、叫宁以蝉有可乘之机。
“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她在我
', ' ')('肩上狠狠一推。
我转过身朝她的手捉去,人类的身体素质限制了我的发挥,那些藏在阴暗中的东西速度显然比我更快。无数尖刺瞬间从楼梯上凸起,尖锐的顶端穿透了她的身体——现实总是残酷的,纵使眼前的人再强,说到底也只是个刚成年的女孩。
她的头被沿着下颚线整齐斩断,从空中坠落、掉在我的怀里,喷涌的血濡湿了我的衬衣。
与此同时,那漫长的楼梯尽头出现在我身后,灿烂的光照亮了一室赤红,金色的波纹在血液中流淌,一轮巨大的太阳自鲜血中缓缓升起。
几只由尸体拼接而成的狗冲到我的面前吠个不停,它们的口器长在锁骨上方,整个头颅构成了上颚,四肢的骨骼都是被扭转过的,肮脏尖利的指甲磕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阵阵牙酸的声音。
“哦,真是可怜。”宁以蝉鼓着掌从平台朝我走来,似乎是缺乏锻炼,在很没风度地小声喘气。由于不在王念的执念影响范畴,他看不见面前异样的火星。
“没有姐姐保护你了哦。”
我看着怀里的人头,抹了把脸颊边流下的汗,变凉的血凝固在我的脸上,反倒开始变热。
“它们不是支配这个副本,或者世界的NPC”
我等他呼吸平复下来,指了指身边那些丑陋的怪物,不紧不慢地说。
“什么?”
他脸上露出个荒唐的嘲讽表情,侧着身子将手放在耳朵上,可能是觉得我已经吓傻了。
“它们只是你利用玩家的恐惧产生的鬼怪。因为你的意念太强,所以就有了自主的思维。”我笑了笑,“人造的东西,终究是假的。不过能做到这一步,你也出乎我的意料。”
我终于将王念耳边散乱的头发梳理完好,这令我放松地吐了口气,心情略微有些好转。
“我看到了很美的东西,作为褒奖,你有和我一同观赏的权利。”
话毕,那轮神圣又阴森的赤色球体出现在宁以蝉眼前,他恍惚了一瞬,紧接着看向我的眼神徒然变了。这令我由衷地慨叹了一下他小动物般的直觉,以及遗憾起来不能玩得尽兴。
“这个世界和其他的副本不同,它会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地实现一切愿望。只要你清楚自己的愿望来源,第七天就可以离开。”
“我以为这对人类来说很简单,但每一次轮回这里都是伤亡最重的关卡。”
我继续说着,手上动作很轻地擦掉王念脸上的血污,她有着独一无二、难得一见的灵魂,只可惜陷入了永远的长眠。
她本不至于止步于此,是我自以为是的“好意”,害死了一位玩家。
“唯一的缺点,就是死在这里的人,会被彻底抹杀……你很幸运,是第一个知道的人类。”
“我其实……没有那么讨厌人类,但也谈不上喜欢。”我盯着平台下僵硬的宁以蝉,真情实意地困惑着,“我没有在为王念难过,也并没有觉得内疚,但是现在看着你……我真的很不爽?这是人类的情感吗?”
宁以蝉吞了口口水,我没有放出一丝作为“怪物”的气场,他却像是被钉在地面,一动不动。
“……你和我讲了这些,不怕我离开吗?”
我收回了目光,望着前方露出个公式化的微笑。
“很抱歉,宁先生,你的七天已经永远停止了。”
他瞳孔一缩,头也不回地朝楼下狂奔。
“你小时候有没有捏过蚂蚁?”
我抱着王念的头,扶着楼梯一阶一阶地跟在宁以蝉身后缓慢地行走。太阳从我身后悠然升起,匡在落地窗里成了个赤色的圆,猎手和猎物的身份转换,那些令人作呕的鬼怪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
“我比较喜欢折掉它的触角,然后跗足开始,一点点把它砍成小块。”
宁以蝉惊恐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我,他不可思议地回头,又被空气中什么东西扭着脑袋转向前方。
“哦,对了,”
我把手指从他眼眶里收回。掌心的眼珠还连接着乱七八糟的血丝,我没再多看就将它们捏碎了。
“差点忘了要先折断你的触角。”
我偏着身子让出了一条路,还算礼貌地微微弯了弯腰。
“请继续逃窜吧,宁先生。”
我刚从副本离开,就看见陈振均在短暂休息空间里,堵着通关门口焦急地朝里张望。
我仰头看着他,他毫不关心我的存在,越过我的头顶继续往深处窥视。这种无视让我有点后悔把身高定在一米七三这个数值。
“没人了。”
“啊,哦哦哦……”
“你是有什么认识的玩家吗?”
“我……”他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但是,我好像记得有什么人。”他说着就算了一卦,“可是算不出来。”
“这个副本被永久关闭了。”
“欸?”
“组队吗,我要去终极副本。从这里离开的话,我们的路径是一样的。”
', ' ')('“啊……好。”他焦虑地咬了舌头,能看出是十分社恐,“我叫陈振均。”
我伸过手,
“王念。”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