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这样就好了。林溪长叹一声。
华清何其机敏之人,看她这样子,觉得不大对。又突然想起那日云清境同离渊说起命劫时,离渊让他带她离开裴夜,否则好像裴夜才是她命劫般的话,再稍稍算了下时间,华清大惊:“你那日立的誓莫不是——”
话为说完,背后传来脚步声,华清敛好神色,心底却依旧惊涛骇浪,却又觉得这才是离渊能干出来的事。他活了万万年,漠视时间,漠视一切。那般情况不得不妥协,可又会轻易妥协?
林溪支着膝盖坐起来,手中还攥着那颗鲛珠,她低头定定盯着,忽然问:“师父,那鲛女呢?”
华清莫名,却还是回她:“交由冥界,一生功过由冥府批处。”
林溪点点头,声音闷闷的:“如果我是她,我绝对不会爱上那位将军,还为他犯下如此大错。”华清越发莫名了,她闭了闭眼,接着道:“明知道那是伤害她,伤害她族人的人,为什么还要爱呢?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爱上伤害过我的人。”
背后的脚步声倏然一顿。
华清也顿住,他瞬间明白了,然而明白了心中却只余叹息。
林溪面前的鱼竿突然动了动,似乎有鱼上钩了,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叹了声气,收好鲛珠,然后就开心的站起来去收鱼线了。
偏头的时候,余光一扫,似乎这才开间来人,她高兴的冲裴夜晃晃手中的鱼:“我们晚上吃鱼啦。”
裴夜站在栈桥上,她坐在栈桥尽头,不远的距离,她临水而立,揽了一襟霞光,她的笑也似霞光绚烂耀眼。
那绚烂耀眼映在他眼底,却没能将他温暖。
裴夜静静看着她,半晌才点了点头,然后一言不发的进了屋子。
林溪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意也支撑不住了,渐渐淡去。
华清看着她,好一会儿道:“八百年前的事,你都知道了?”好像又觉得多此一问,他放眼平静湖面,“既然喜欢他,既然时日无多,为何要欺骗他欺骗自己?好好珍惜剩下的日子不是更好?”
林溪声音都没了活力,垂头丧气的重新坐回小凳:“只有是我的原因,他才会真正放手。不然只会记到离渊头上,没有道理让他再冒险对抗整个天界。”
华清不再多言。
林溪还是欢欢欣欣的做了鱼,开开心心的吃。如果有朝一日能回去,她觉得她都能做演员冲击奥斯卡了。而且她演的还是独角戏,因为裴夜全程都很沉默,偶尔看她几眼,目光幽深又古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华清大约是不想掺和这些事,直接没吃。
林溪收拾碗筷的时候,裴夜不见了。有那么一秒,她怀疑他是不是独自走了,就站在屋外的长廊上,对着一湖冷月,兀自发了会儿呆。
唉,这可真不像她。像以前一样,当个没心没肺的不好吗。
华清不知从哪拎来一壶酒,一身青衫坐在栏杆上,自斟自饮,瞧着她叹了口气,然后两指叩叩栏杆,给她指了个方向:“我觉得你不用这么悲观,事情没到最坏的结果,就永远都有转机。”
林溪像个小可怜一样看他,想问他什么转机,可又怕他只是在安慰他,一问出来,她就真的连去找裴夜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站在原地犹豫了会儿,觉得很不开心,方才的强颜欢笑似乎还透支了她的开心,让她觉得这辈子好像都开心不起来了。
唉,这可怎么办啊。
这个样子就是很喜欢很喜欢他了啊。
林溪埋着头,漫无目的沿着湖岸走出去,最后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辽阔的湖面变得狭窄,弯出一潭清池。凉月幽幽的沉在水底,泛着清泠泠的光。清寒的光辉之下,水底沙石可数。枯黄蔓草在岸边稀疏摇曳,一派寂寥之景。
林溪蹲下,伸手撩了撩水,深秋潭水寒凉,让她想把脑袋埋进去好好冷静冷静,要坚持理性,条分缕析,顾及全面,不能恋爱脑。
她探出身跃跃欲试,忽然旁边伸出一只手,将她一拽,直接拽进了水里。
“噗通”一声,林溪冻得一个哆嗦,没来得及尖叫,也没来得及捏个术法驱寒,双唇就被压住,瞬间便被夺走了呼吸。
她被带到湖底,刚要挣扎就放弃了,一瞬急促的心跳在嗅到熟悉的气息时,慢慢平缓下来。一整晚郁郁的心情也在这一刻得到释放,在他的吻里被抚慰。
黑白两色的衣袍在水中招展,纠缠。静谧无声里,月光轻轻躺在谁的眉梢,悄悄被被融化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拎出湖面,这时候没觉得冷,反而浑身都发着热,还是软绵绵的。裴夜搂着她在身前,手指自她湿漉漉的发间穿过,轻缓的替她梳理着长发,幽幽道:“我以前给过你很多次机会,让你离开我。”
林溪环住他的脖颈,脑袋埋在他颈间,总觉得似有若无的能闻到一股血腥味。她一惊,要从他怀里出来:“你受伤了?”
“我不会一直给你机会。”他按住她不让动,自顾自道,“我不是自诩慈悲的神族,我心中没有六界,亦没有苍生。”如今,只放了一个你。
“我不是好人,会做很多坏事。现在,以前。”他冰凉的手掌抚过她的脸,让她仰头和自己对视,另一只手圈住她的手,带到自己心脏处,“我不给你离开的机会,但给你另一个机会,你随时可以朝这里刺进去,甚至掏出心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