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你刚才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段非拙低头注视着闪光的剑刃。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夜色已深,湖畔别墅却仍然灯火通明。
裴里拉勋爵带着他的母亲和他心仪的那位小姐来别墅小住。为了他那位喜欢热闹的恋人,他邀请了半个什罗普郡的贵族和乡绅前来参加舞会。自打他父亲过世,他的宅子里还是头一回举办这种盛事,因此客人们都很给面子。
人们与其说是来捧勋爵的场,不如说是对他那位恋人充满好奇。
传说梅丽莎小姐是梅里霍恩公爵的千金,因为她父亲要把她嫁给一个又老又丑还断了一条胳膊的贵族,这位受新时代风气影响的少女便毅然离家出走,遇到了裴里拉勋爵。
他的骑士风度立刻俘获了小姐的心。她打定主意违背父亲的意志,跟裴里拉勋爵在一起。为此父女俩闹得很僵。
好在小姐的母亲和哥哥姐姐都支持她。他们正在伦敦给公爵做思想工作,一旦他态度松动,梅丽莎小姐就可以把准女婿带回家跟父亲见面了。裴里拉勋爵的家族可是什罗普郡的历史悠久的名门,而且他四肢健全、年轻力壮,公爵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不过,梅丽莎小姐在此地逗留的消息尚且不能公之于众,以免她冥顽不灵的父亲派人把她抓回去。
舞会将要通宵达旦地举行,美酒、美食不限量地供应。年轻人们伴着乐声翩翩起舞,在舞池中交换着热切的眼神。老勋爵夫人受不了这等噪音,借口身体不适,早早回房歇息去了。
大家都心照不宣,她其实很不喜欢自己这个准儿媳。大家一致认为,千万不能让她跟梅丽莎小姐的父亲见面。万一两人组成联盟,那梅丽莎小姐和裴里拉勋爵的恋情八成要以悲剧告终。
衣香鬓影的舞厅,一名仆人匆匆穿过笑靥如花的男男女女,来到醉意盈然的裴里拉勋爵阿尔伯特面前。
勋爵,外面有一位自称伦敦警察厅警探的人想求见您。
勋爵虎躯一震,当即清醒了。
他们就是不让我安生,是不是!把他赶走!
可是他说必须见您,否则否则您的家人会有危险!
他竟敢威胁我!
勋爵怒火中烧,砰地放下酒杯,接着和颜悦色地向周围的客人赔笑我有些事,我有些事,去去就回。
他在仆人的引领下穿过厅堂,来到充满寒意的室外。湖畔庄园的门口立着一道黑影,在没有月光的夜晚,他几乎和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当他说话时,勋爵差点儿以为是黑暗本身在和他交谈。
裴里拉勋爵,请您尽快回橡树庄园一趟。
勋爵认出他是白天来找他的两个警夜人之一,黑发黄眼的那个。他的眼睛总让勋爵感到不舒服,像是某种鸟类。
警夜人背着一个白色包裹,上面沾满泥土,不晓得里面装了什么。
你没瞧见我正在招待客人吗!勋爵愤怒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讲!
但是有些事今夜就要发生。警夜人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毋宁说,已经发生了。
你少在这儿威胁我!
楼上的窗户打开了。戴着发卷的老夫人伊迪丝探出头阿尔伯特,发生什么事了?
母亲,没什么!勋爵傻笑,您继续休息吧!
晚上好,夫人!警夜人快乐地朝伊迪丝夫人挥手,您家里出事了,我正求您儿子快过去一趟呢!
少胡说八道!勋爵暴跳如雷。
老夫人认真地凝视着色诺芬。她已经患上老花眼了,但此刻她的眼神是如此锐利,如同一把薄如柳叶的手术刀,将色诺芬从外到内层层解剖,直到露出他那不为人知的内核。
你是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吗?她缓缓问道。
色诺芬笑着朝她脱帽行礼。
老夫人的身影从窗口消失了。他们听见屋里传来她中气十足的呐喊安娜!快给我更衣!你这个笨手笨脚的丫头,不要那条裙子!等我穿上它,天都要亮了!拿我那件旅行斗篷来!
等等!母亲!母亲!裴里拉勋爵慌了。
出什么事了,阿尔伯特?我们怎么不去跳舞?梅丽莎小姐兴冲冲地跑过来,挽住裴里拉勋爵的手臂,她的脸颊因为运动和酒精而红扑扑的。
我家里出了点事勋爵挤出勉强的笑容。
那可不得了!梅丽莎小姐神色大变,得快点儿赶过去才行呀!我也跟你一起去!
可是梅丽莎,那说不定很危险!
噢,亲爱的阿尔伯特,跟你在一起我什么危险都不怕!
这句话点燃了勋爵胸中的骑士精神。他昂首挺胸,暗暗发誓绝不在心上人面前露怯。
一,二,三,色诺芬清点人数,加上我是四个人,太好了,一辆马车刚巧能装下!
勋爵暴怒凭什么要带上你啊!!!
那些女人真是可怜,活着的时候被利用,死后也不得安宁。
段非拙简明扼要地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石中剑不停咋舌。
如果你执意要救你的同伴,那就不得不跟她们为敌了。
段非拙握紧了剑她们的确可怜,可她们伤害了无辜者,那我就必须消灭她们。
石中剑长叹在这方面,你就不那么像你叔叔了。换作他,或许会兴高采烈地帮助那些亡灵呢。
走廊前方的黑暗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谁在哪儿?!段非拙高举风灯。
一个头发雪白的老人跌跌撞撞闯进灯光范围中。
郝特先生?段非拙认出他是橡树庄园的管家。
太好了,我终于见到活人了!老管家热泪盈眶。
发生什么事了?
郝特一把抓住段非拙的衣襟,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这才稳住自己的身体庄园里在闹鬼!今天晚上我巡夜的时候,跟我一起的仆人被抓走了!我怕极了,四处逃窜,还以为这回肯定没命了呢!幸好遇上了您!
段非拙在内心冷笑几声。这个趋炎附势的老家伙,现在知道抱大腿了?
他说我的朋友也被抓走了,我正要去救他们呢。
太危险了,先生!郝特惊慌失措,他原本一丝不苟的白发如今乱蓬蓬的,好似一团稻草,整洁的衣衫也凌乱不堪,再没有大庄园管家的气派了,只是一个受了惊吓的老人。我看我们还是逃走吧!越快越好,否则连我们也
不消灭那些亡灵,我们是逃不走的。
可人类怎么对抗无形的亡灵呢?
段非拙没有回答他,只是提着灯继续往前走跟紧我,别离开灯光范围。
郝特缩着脖子,紧紧跟上段非拙,恨不得直接贴上他的后背。好几次他都踩中了段非拙的后脚跟。
这条走廊通往哪里?段非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