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饭毕,谢老爷和谢家少爷们有事就先走了,丫鬟们又禀报小少爷哭闹,崔氏急急去了。陈苗苗顺势提出告辞。谢夫人想留,奈何又有人送礼来,只得放了陈苗苗走。送她上车时,她还再三叮嘱陈苗苗有空就过来玩。
车缓缓驶出后,陈苗苗长舒了一口气。谢家一家人都是随和人,尤其是在桌上,每个人都尽量将话题往她这边引。他们都是好心,可就是这种好心,让她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坚持:真正的家人不用这样特意去注意是不是被冷落,自己就偶尔去做做客,这样的距离,大家都会比较轻松自在。
想通了这一点,陈苗苗有了兴致:我们去买点儿布,做春装吧。
陈苗苗走后不到一刻钟,谢老爷和谢大少爷正在书房议事,外面传来了通禀:老爷,江大人求见。小的刚才过来,瞧见太太往枕云苑去了。
枕云苑就是谢大少爷所居。谢大少爷沉了眼,待要走,忽觉不对,又回头问了一句:父亲,哪位江大人?
事情晚间再谈,你回去吧。谢老爷整了整衣襟往外走,将那封拜帖放到他面前:就是这位。快去请江大人到正堂。说话间,他已大步出了书房。
谢大少爷翻开拜帖一看,面上一惊:居然是这位,他怎么会到临城来?
片刻之后,谢老爷亲自引着江楚往书房而来,一路走,一路不着痕迹地打量这位年轻的大人。
江楚像是根本没有察觉一般,仍旧是淡然闲适地欣赏着周围的景色。
年纪轻轻的竟有如此气度,果然是少年英姿啊。谢老爷一边感叹,一边引着他到书房里的案前坐下:江大人,请。
照例推辞了一番,两人这才同时在书案内外坐下。谢老爷笑道:江大人春节期间外奔波,实在是辛苦啊。
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江楚谦虚一句,抬头的瞬间,目光不自觉地被桌上的一个熟悉的物件吸引住了。
察觉到他的停顿,谢老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道:这是家中一小辈送的团茶,比不上进贡的珍品。
江楚嘴角微勾:好茶难得,孝心更难得。观这茶器,倒是别致。
谢老爷笑捋胡须:最难得的是,这上头老者,倒是与老朽之心不谋而合。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若非寒冬,老朽此刻就动身了。说完,他哈哈一笑,起身走到架子前,摸着那一排青花罐:老朽这边倒是有几样好茶,不知江大人可喜欢什么茶?
江楚收回视线:不知可否有这个荣幸,也能品味两分这月夜竹林之幽。
谢老爷手一顿,加深了笑:难得江大人有此雅兴。梓墨,沏茶来。
片刻之后,江楚接过那茶盏,茶香扑鼻而来。他用盖子轻轻拨弄着茶沫,看着水中缱绻舒展的茶叶,犹如人生宦海,浮浮沉沉。
隔着冉冉雾气,谢大人的声音似也染上了些微飘渺:江大人今日登门,应当不只为品茶吧。
杯盖重又盖上茶盏,发出清脆的一声叮响:谢世伯,四月晴空书院就要开学,不知世伯可愿为学子们指点一二?
谢老爷拨弄茶沫的动作停了下来。
三刻钟后。谢老爷亲送江楚出门。
两人绕过书房前的那片假山石,入眼就是皑皑白雪中仍旧傲然挺立的翠竹。一片洁白钟,唯有这抹绿,让江楚的脚步停下了。
察觉到身边人停下脚步,谢老爷也随即看去:江大人也喜竹?
人怜直节生来瘦,自许高材老更刚。江楚微微一笑,挥去脑海里浮现的茶器,转向谢老爷揖了一礼,世伯留步,在下告辞!
看着他的背影,谢老拈须的手松下,嘴角露出一丝笑:这人啊,还真是直到最后也不放弃说服自己。最后这一句,还真说得他有些意动了。
此时,两条街外的绸缎庄,陈苗苗穿上外裳,发现自己的香囊不见了。四处寻不见,仔细一想,她才想起是吃饭时净手时顺手摘了,就忘记戴回去了。横竖不远,陈苗苗让马车又折返回去。
这条路走到底,转个弯就到正门。转弯时,陈苗苗随意掀开车窗帘一个角,只见一辆眼熟的马车从面前驶过,正是那日驶向晴空书院的朱轮马车。
又是这辆车。陈苗苗看着那辆马车,心思转到了晴空书院。不知,这书院何时能修好,何时开学,她才好去拜访山长谈饭堂的事宜。
在此之前,工匠们的生意还得继续做着。五天之后,照着往常的时辰,陈苗苗他们推着车到了书院门口。好家伙,居然对面也来了一个推车。
陈苗苗眉微微一挑:她想过会有人模仿,但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
作者有话说:
如果说茄鲞是红楼梦最复杂的一道菜,那我觉得鸡髓笋就是最矫情的一道菜。当然,以上都是炫富操作。
注: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出自王维《竹里馆》
人怜直节生来瘦,自许高材老更刚。出自王安石《与舍弟华藏院此君亭咏竹》
第21章 饭团
猪肉馅儿、鸡蛋、土豆丝、白菜丁、胡萝卜丁,陈苗苗的目光一一扫过那推车上的食材,一时之间竟有一种自己第一次来摆摊的恍惚感。不过,在对方也拿出了一个类似午餐肉的食材时,陈苗苗倒是来了些兴致,看向了车后的人:看起来,有两把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