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3)(2 / 2)

他突然生出一点伤感来,九翎已经转世投胎,再不记得前尘往事,那些记忆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了。

不过这也让他松了一口气,如果九翎还记得这些事,他就当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个徒弟了。

从这天起汐桃和九翎几乎形影不离,汐桃还没有忘记上一世的惨况,总不放心九翎一个人出门,每当看不到九翎的时候,就觉得提心吊胆的。

九翎飞到树枝上,汐桃就在树下休息,九翎飞到菜园里捣乱,汐桃就拿着佛珠,坐在菜园旁边的凉亭里假装念经,九翎跑到湖边捉鱼玩,他就泛舟湖上,采荷弄莲,总之九翎在哪里,汐桃就在哪里,几乎形影不离。

庙里众人对住持的举动都有些惊讶,明里暗里询问了很多次,但汐桃全然不顾及他人的想法,每天只一心陪着九翎。

他不自觉想要弥补上一世的遗憾,也因为他的心感到不安,九翎命运多舛,他只能珍惜九翎在他身边的每一刻,尽量让九翎活得快活、肆意。

如果是上一世的九翎,对汐桃现在的做法一定乐开了花,他那个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师尊可以一直陪着他,永远也不要离开他。

这一世汐桃变相地满足了他这个愿望。

凤鸟虽然不知道师父为什么整天跟着他,却莫名觉得开心,他每次回头的时候都能看到师父,他心里不自觉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既兴奋又欢快,这是他有记忆以来最快乐的日子。

凤鸟觉得虽然相处的日子很短,但他已经喜欢师父喜欢到不知该如何是好,让他恨不能将全身的凤羽都送给师父,可他又担心他全身光秃秃之后,师父会感到难看,所以他只能每天将凤羽洗得干干净净,凑过去给师父看,直到师父露出笑容,他才能心满意足。

这天汐桃正在河边看九翎,九翎在河面上飞来飞去地吓唬水里的鱼,惹得水里的鱼游得飞快,阳光照在粼粼的河面上,凤鸟漂亮的凤羽熠熠生辉。

汐桃唇边不自觉带着微笑,正看得津津有味,上华跑过来禀报,说祭天台建好了,让汐桃去检阅一下。

汐桃脸上的笑容瞬间散的一干二净,他只要一想到祭天台那种地方是建来干什么的,就心里烦闷。

他看了一眼在河面上正玩儿的开心的小凤鸟,犹豫了一下,没有告诉九翎,自己一个人随着上华转身离去。

上华看了看九翎,然后低下头,跟着汐桃离去。

平日都是九翎在那里玩,汐桃站在旁边看,两人谁也不打扰谁,汐桃本来以为就算他离开了九翎也不会发觉,却没想到他才走出两步,九翎就扑扇着翅膀追了过来,还故意在他头上盘旋了两圈,尖锐的叫了两声,好像在指责他的不告而别。

汐桃笑了笑,伸出手来,九翎就钻进了他的怀里,九翎在汐桃怀里发了个身,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上华,在汐桃怀里耀武扬威地抬了抬尾巴。

他们很快来到了祭天台,祭天的日子越来越近,祭天台已经差不多搭建完成了,昭阳寺是皇家寺庙,此事又是奉旨而行,所以将祭天台建得气势辉煌。

汐桃站在台下远远看着,只觉得这金碧辉煌的祭天台,像是一只凶恶的野兽,想要将他的徒儿吞噬进去,周遭的一切冷冰冰的,不像寺庙,再多的香火也掩盖不了这处的冰冷,他站在这里只觉得无比压抑。

这是什么地方?九翎飞到汐桃的肩膀上,凑到他耳边问。

汐桃这一世没有教九翎礼乐诗书,每天只放纵他到处玩乐,偶尔教了九翎几道简单的口诀,让九翎可以灵活地变成人身,也可以用凤鸟的身体说话。

汐桃听到九翎的问题,神色黯了黯,声音却没有起伏道:是一个月后要把你烧成灰烬的地方。

九翎听到汐桃要将他烧成灰烬,不开心地用爪子刨了汐桃的肩膀一下,像赌气一样,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汐桃没有去追他,而是看着不远处的祭天台发呆,微微沉默。

上华看着九翎飞远的背影,看了看汐桃问:住持,都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可我们为什么要以杀祭天,杀戮真的能唤回丰调雨顺吗?妖怪如果生而有罪,那么神呢?神就可以无罪释放了吗?

风拂过汐桃的衣摆,汐桃听着上华稚嫩的童声,微微垂下目光,无论是人是神还是妖,都生而无罪,有罪的从来都是贪念。

他在上华错愕的目光中转身离去,走到山脚下,试图用仙法打开附近的结界,可他试了一会儿,却全无用途,整座山的结界不但不为所动,他还发现体内的仙法毫无用处,就像棉花浸了水一样,还未浮起来就已经沉了下去。

他奇怪地蹙进眉心,他在凡间法术有多少全看九翎的黑化程度,可是九翎这辈子单纯懵懂,像一张白纸一样,根本没有黑化,他应该有很多仙法才对,怎么会连一成的仙法都没有呢?

他看了看昭阳山四处,忽然察觉此处磁场怪异,他试着走下山去,再次运行法术,这次法术顺畅无比,体内灵力涌动,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他又回到昭阳山上,发现他身上的灵力再次消失,使用不出任何法术,只能用几个无关痛痒的小口诀,他终于发现问题出在这座山上。

他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抬手晃动银川铃,等玄星鹤君出现后,开门见山地问道:为何我的仙法在昭阳山里无用?

玄星鹤君早料到他会有此疑问,毫不迟疑地回答道:昭阳山比较特殊,以前是仙人受天罚的地方,为了防止先人逃脱,所以仙法在昭阳山上毫无用处,现在这里虽然不再是受天罚的地方,但仙法在这里依旧所剩无几,仙君如果想使用仙法,只要离开昭阳山就能恢复灵力。

汐桃一颗心沉了沉,忍不住凝眉,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他如果不能在昭阳山里自如使用仙法,就没有办法送九翎离开,若无论什么仙法遇到昭阳山都会无法施展,那么这里对仙人来说无异于铜墙铁壁,他想请其他人来帮忙都不行。

玄星鹤君摇了摇头,本君也没有办法,凤凰浴火重生,这一世九翎本该被祭天焚烧,身受四十九天的折磨之后,重生后黑化,从而踏平大魏复仇,自己也因杀戮太重,堕落无尽深渊,彻底成魔,至于能不能改变他的命运,就要靠你自己了。

银川铃黯淡下去,玄星鹤君的声音渐渐远去,汐桃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九翎的命运似乎总离不开挫折,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就是不肯让他做一个好人一样,总是将他逼上绝路,妄图让他堕入魔道。

而他汐桃仙君,似乎注定是九翎黑化路上的一块绊脚石,他总是想方设法地想让汐桃走上一条光明大道,但无论他做多少努力,命运好像都会将九翎重新拉扯回去。

不过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放弃,他相信九翎生性本善,他总能将九翎拉回正途。

九翎现在心思单纯,根本就不记仇,回来的时候不但把下午的不快忘光了,还给汐桃带回了一朵野花。

汐桃摸了摸他的头,心道九翎现在这样没有烦忧也挺好,不用担心祭天的事,每天快乐的生活就好。

汐桃翌日一早就请旨进了皇宫,试图劝说魏帝,不要用生灵祭天,可惜他才提起一句,魏帝就勃然大怒,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汐桃不惧天威,不肯放弃,仍旧劝说。

国师质问:空梵,你身为主持,要爱苍生,救悲苦,岂可爱一个妖孽?

汐桃目光没有丝毫退怯,他是妖孽,是我徒弟,也是苍生之一,是悲苦之果,我为何不可爱他?

国师没有再说话,站在一旁老神在在地看着,唇畔含笑,似乎笃定魏帝不会改变主意。

魏帝果然如他所料,没有丝毫动摇,反将汐桃训斥一顿,赶了出去。

汐桃长跪不起,魏帝怒而命人打了他三十大板,将他送送回昭阳寺,令他自省。

他晕了过去,回到昭阳寺便法力全无,身体恢复得更慢,在床上躺了半月才能起来。

九翎看到他的双愤怒无比,挣扎着想要飞出昭阳寺替他报仇,却被结界挡了回来,也受了一身伤,整个人沉闷起来,瘦了不少。

汐桃并未告诉九翎是谁伤了他,也没告诉九翎他受伤的原因,他只是想尽办法让九翎重新开心起来,可惜这次即使是他也没有用,九翎每每看到他的伤就难掩愤怒,直到他身体恢复,九翎心情才好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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