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料放得少了,对薛放离并不起效;放得多了,他倒是一夜昏睡,可第二日更是疲惫,不如不睡。
高管事无声叹了口气。
他们王爷,时不时头痛就罢了,怎么连个觉也睡不安稳。
明明是天潢贵胄,却日日都在活受罪,还没他过得快活。
高管事一阵感慨,又重新低下头,在旁打起了瞌睡,并不知道软榻上的薛放离睁开了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人活一世,总有所求。他的这个管事,离王府别人避之不及,他却一头跳进火坑,皆因他好色。
那位三公子呢?
薛放离心不在焉地听曲。
又是一夜无眠。
翌日。
车夫早早候在府外,江倦被扶上车时,薛放离已经入座,正在闭目养神。
男人似乎才沐浴过,发梢仍有几分湿润。听见响动,他掀起眼皮,神色散漫而倦怠,“昨夜可睡得惯?”
江倦不认床,他几乎倒头就睡,但晚上还是被床硌醒了两次,不过这是可以克服的,江倦回答:“还好。”
薛放离颔首,又看了他几眼。
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江倦今日特地挑了身缃色外衫。明艳艳的颜色,他又生得殊丽,可他唇色太淡,气质也太干净,一身冰肌玉骨,纵是盛色也成了仙气。
除此之外,江倦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佩饰。
薛放离眉梢轻抬,“那些贺礼,你不喜欢?”
江倦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但还是摇了摇头,“不是,我喜欢的。”
他说得坦然,眼神却一片纯净,没有丝毫欲念,薛放离问他:“喜欢怎么不用?”
江倦诚实地回答:“太贵重了,而且……”
随意一件都是稀世珍品,他不配,怕打碎了。要不是不符合社交礼仪,江倦还想退回去呢,他只想做咸鱼,混吃等死就够了,不用这么风光大葬。
薛放离没听他说完就抬起一只手,疲倦地撑起额头,江倦看出他的不适,轻声问:“你昨晚没睡好吗?”
“嗯。”
是病情更严重了吧。
江倦欲言又止——他想提醒薛放离,可原文又说得很清楚,薛放离的病连御医都束手无策,他就算现在提醒,也无济于事。
想到这里,江倦干脆不打扰他,只掀起轿帘,好奇地往外张望。
街上人来人往,一盏又一盏的花灯被高高挂起,摊贩叫卖声不停,四处无比热闹。
江倦看得兴起,他问薛放离:“待会儿可以到街上逛一逛吗?”
因为他的病,江倦不是在住院就是家里蹲,其实他很喜欢凑热闹,然而他支离破碎的心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宣布罢工,所以根本不被允许乱跑。
薛放离:“你想逛?”
江倦:“嗯。”
他侧过头,眼神亮晶晶的,薛放离望了几眼,忽然道:“你不喜欢那些东西。”
江倦茫然地问:“啊?不喜欢什么?”
薛放离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漫不经心道:“想逛就逛吧。”
江倦满足了,正要放下轿帘,却猝不及防看见一张血淋淋的皮,手倏地一紧。
他吓了一跳,薛放离抬起眼,“怎么了?”
江倦不敢看又担心,眼神飘忽,“……狼皮。”
不远处,猎人手持猎刀,正在利索地割着一张狼皮。他时不时扯起狼皮向其他人展示,血泊中的狼血肉模糊。
就在猎人脚底,还有一个笼子,里面蜷缩着一只幼狼,它浑身血污,惊恐地瞪大眼睛,瑟瑟发抖。
“害怕?”薛放离懒洋洋地问他。
“不是,”江倦摇摇头,他拧着眉说,“它们好可怜。”
“可怜……”薛放离笑了一声,不知道想起什么,神色微嘲,“不忍心?”
江倦点头。纠结了一小会儿,江倦说:“我想——”“大的已经死了,”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薛放离缓缓地说,“小的那只,爪子和牙齿都被掰断了,就算救下来,它也活不了多久。”
江倦一愣,完全没注意到,他震惊不已地说:“怎么这样啊。”
薛放离问他:“还想救吗?”
当然要救了,江倦还是点头,只不过幼狼伤成这样,就不止是买下来放回山林的事情了,江倦犹豫地望向薛放离。
——养宠物需要获得室友的首肯。薛放离勉强也算他的室友吧。
“可以吗?”
江倦征求他的意见,薛放离饶有兴趣地问:“为什么要救?它的狼牙和狼爪都断了,你养它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