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令人神魂颠倒。
汪应连正神思幽幽,那厢,薛桥辰踮着脚东张西望,一眼便看到了和主考官们坐在一起的裴勍。
裴勍一袭朱紫色官服,玉面清隽,身姿英挺,身处一群白发苍苍,大腹便便的老臣中,可谓是及其显眼。
只见薛桥辰眼中满是敬仰神色,据说裴大人是此次会试的考务督查,专门监察诸位考官的言行举止。若是通过了会试,便是殿试听说殿试由裴大人亲自代皇上考核各位贡生,从中选拔出进士人选。
好在此次会试并没有落榜和上榜之分参加会试的考生均不落榜,只是从高到低排名,录取前三百名贡生。所以,这次我就算考的再差,也能榜上有名!
汪应连心不在焉地听着薛桥辰的话,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位高权重的清隽臣子,心中暗道纵使裴勍天赋奇才,若是没有裴国公府的出身加持,他又怎会一路青云扶摇直上,做到这大齐文臣之首的地位?
汪应连心中冷笑,面上却恭维道,世子年纪尚小,以后参加科考的机会还有很多。不必急于一时。
薛桥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若没记错,汪兄乃是乡试第一名,又是州府亲自推选送入国子监读书的生员,此次会试,汪兄定是贡生第一名的有力竞争者。
汪应连此人虽然心思圆滑,才华却确实高于普通人,在国子监的庶人生员中也是佼佼者,只见汪应连假意谦让了两句,抬眸望着不远处高大牌楼上楷书的贡院二字,心中暗暗下了决心这次会试的第一名,他汪应连势在必得。
申时三刻,夕阳西斜,一轮金乌映出漫天粉蓝晕染的云彩,更给御前大街镀上了一层金黄的柔光。
此处是京城商铺酒肆最为密集之地,小摊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即使日渐傍晚,仍旧是车如流水马如龙,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街巷人流之中,薛亭晚和苏易简一前一后,从松风万客楼中缓缓步出来。
二日之前,薛亭晚从薛桥辰口中得知了苏易简御前求娶李婳妍,却被献庆帝怒斥一事。
薛亭晚回想起上一世苏易简和李婳妍的悲剧结局心中警铃大作,翌日便派心腹丫鬟约了苏易简在松风万客楼一见,细细商议将李婳妍从教坊司中救出的举措。
只见苏易简冲薛亭晚一拱手,正色道,多谢永嘉县主。县主为了救出婳妍,不惜拿自己的名节做赌注,苏某惭愧至极。无论此事是否能成功,苏某都深感县主之恩情,来日县主若是有难处,苏某必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薛亭晚莲步一顿,冲他摆摆手,灿然笑道,你何时也成了这般婆婆妈妈的人?!你且放心,就按照咱们方才商议的计策行事,我保证万无一失,此番,婳妍姐姐出教坊司的事,我胸有成竹。
苏易简望着薛亭晚小脸儿上信誓旦旦的模样,又思及方才两人在酒楼中商谈的计谋,也缓缓展露出一个爽朗笑意。
两人正在酒楼门口攀谈,不料有一辆马车自街头疾驰而来,擦着薛亭晚的身子便冲了过去。苏易简乃是武将,只见他身形矫健,眼疾手快地伸手拉了薛亭晚一把,才叫薛亭晚免于灾祸。
只见落日余晖洒下金黄点点,美人儿着一袭茜色立领对襟鲛纱长衫,下头是织金五蝠缠枝纹百褶长裙,云鬓鸦青,纤腰一抹,一张如玉花颜艳艳生辉,方才被一身玄色锦袍的男人握住手腕,往身侧一拉,此时正素手抚摸着心口,杏眸含水,娇喘微微。
薛亭晚伸了纤纤玉手抚在胸口,轻喘了两口气,才从惊吓里回过神来,当即冲苏易简弯了粉唇,多谢苏统领相救。
苏易简见薛亭晚没事儿,大手才缓缓松开了她的衣袖,县主不必客气。
不远处的街角,一辆马车已经在原地停了半柱香的功夫。
侍卫十九往松风万客楼门口瞥了眼,山笑了两声,艰难地开口道,主子,您和翰林院院首江大人约了晚膳,咱们再不出发,晚膳可就要迟到了。
马车中,裴勍掀开车帘的一角,望着酒楼门前的一男一女,俊脸上眉头紧皱,赫然结了一层冰霜。
苏易简和薛亭晚有一起长大的情分,裴勍也有所耳闻。此时见两人身处闹市,姿态亲密,毫不顾忌旁人打量的眼光,一颗心当即沉了下来。
思及此,他一惯清润低沉的嗓音也带了三分寒意,派人去把饭局推了,回府。
十九听了这冷漠的嗓音,忙应了一声是,连大气也不敢出,战战兢兢地调转马头而去了、
车厢里,裴勍面笼寒霜,垂了眼眸,骨节分明的修长右手,轻轻托起自己腰间佩着的锦囊。
锦囊微旧,系着锦囊的多宝璎珞却是崭新的正是薛亭晚赔他的那条。
裴勍自幼丧双亲,年少便入朝为官,已经在宦海中浮沉了数十年。
他以为,早早尝遍了普通人半生的得失喜悲,自己的心已经波澜不惊,不为外物所动。不料,自从遇到了薛亭晚,他的一切都变得失控了起来。
她是那样与众不同,那样肆意热烈的活着,生动到叫他这一方沉静死水都泛起了波澜。
她的一颦一笑,一音一容,不知何时镌刻入了他的心中,叫他寤寐思服,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