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慎言!
话未说完,便被人冷冷打断,那文官面带错愕,当即便愣住了。
只见裴勍陡然起身,唇角微抿,目含严霜,俊脸上神色阴沉,竟是带了几分不悦的戾气。
裴勍久居上位,又是御前能臣,身处庙堂十多年,心中所思所想从来都是滴水不漏,从不挂在脸上。故而,如今这般怒意外露,实在是少见。
只见他眉头紧皱,冷然开口,语气冰冷至极,史小姐尚未出阁,裴某人尚未嫁娶,大人今日当着诸位同僚的面儿说什么中秋月满、才子佳人,所谓何意?莫不是想毁了裴某人的清誉,坏了史小姐的闺誉?!
此言一出,那文官当即打了个寒颤。
上首的史太傅闻言,脸色更是猛地一沉。
自家女儿心仪裴勍已久,史大人是知道的。史氏乃是帝师之家,故而史太傅对未来的女婿颇有一番要求,若是裴勍这样有才华的权臣,一朝成了史家的高门贵婿,史太傅做梦只怕都要笑醒。
做梦做久了,就奢求美梦成真的那天,故而史太傅先前曾在献庆帝面前提过想和裴勍接亲的事情,希望献庆帝帮忙牵绳引线一番。
不料今日宴席之上,当着王公重臣的面儿,裴勍竟是毫不留情面地划清了和史清婉的界限。
他们史氏也是高门显贵!书香世家!难道和自家女儿作诗,还委屈他裴勍了吗?
史太傅心中怒火陡生,胸口起伏不定,可此时若是多言,难免有倒贴裴勍的嫌疑。故而,史太傅憋着一腔怒意,捏着酒杯的手都攥的通红。
那厢,史清婉亦是玉容煞白,贝齿死死咬着嘴唇,眼中盈满了泪水。
以往她每每和裴勍套近乎,裴勍一向是不冷不热,能说两个字敷衍的,绝不说一句话打发。
史清婉始终心存妄想,以为他生性如此淡漠,以为他能看到她的才情,以为他对她始终是不一样的。
直到如今听到这一席划清界限的话,史清婉才如遭雷击,一颗心坠落到了冰窖里。
原来,从始至终,都是她史清婉一个人在自作多情。
宴席上众人反映各异,裴勍却视而不见,置若罔闻,径直将眸光冷冷扫向上首的献庆帝,启唇道,还请皇上赎罪,今日这诗作,臣怕是做不得了!
说罢,清隽的男人一甩广袖,便径直离席而去了。
席上的新科进士们裴勍如此直接地拒绝献庆帝,皆是面面相觑,满心惶惶。一旁的老臣和王公大臣们却已经见怪不怪了谁叫,别人破不出来的案子,他裴勍一查就水落石出;别人愁眉不展的难题,他裴勍一接便迎刃而解如此治世安邦的能臣,不过是和皇帝吵两句而已,怎么了?
更何况,献庆帝对裴国公府有莫大恩宠,十几年来对裴勍更是宠信非常,献庆帝都不怪罪的人,他们这些臣子若是揪着不放,那简直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先前,史太傅在献庆帝面前提过有意和裴勍结亲的事,献庆帝也乐得做一回媒人,可说到底,这成婚的事儿也得两厢情愿不是?
此时见裴勍明明白白地表示了对史清婉没有任何男女之意,献庆帝便也打消了为裴勍做媒的念头。
只见献庆帝沉着脸,挥了挥广袖,叫那个出歪点子的文官赶紧坐下了大好的日子,这是出的什么馊主意?!
第40章中秋(三)
那厢,薛亭晚和德平公主双双出了宴席,踏着一地月色清辉,刚行至沧浪榭,便被一名疾奔而来的小黄门叫住了。
原来,当日徐颢被调往永兴军路做督军御史,这一去竟是已有半月之久。
今日乃是中秋佳节,自古便是异客思乡,游子思亲友,佳人思情郎的日子。
德平公主万分想念徐颢,奈何二人相隔千里,思念却无法相见。
不料,徐颢乃是心思细腻之人,早在一日之前便写好了一封纾解相思之情的信函,托人快马加鞭,赶在中秋宴会之前送到京城里来。
当日,徐颢和献庆帝约法三章,说好了先完成永兴军路的督军御史的差事,再回来商谈求娶德平公主的事情。
眼下徐颢和德平公主两人还未有婚约在身,将这封信堂而皇之地送到德平公主手中,若是被献庆帝知道了,惹了龙颜不悦,只怕是得不偿失。
娴贵妃早早为自己女儿考虑到了这点,先是派宫人偷偷收下了徐颢远寄而来的信函,又特意差了心腹小黄门来叫德平公主,回芳林苑的偏殿中偷偷展信一观。
德平公主听说徐颢来信,当即眼冒红心,恨不能插翅而去。可先前,德平公主说好了和薛亭晚一起夜游琼林苑,思及此,德平公主颇为不好意思地看了眼薛亭晚。
薛亭晚看她这般人在心不在的模样,没好气道,人家大老远送来的加急信函,不知写了什么甜言蜜语!罢了,快去吧!我就在前头等着你。烦请公主看完了信函,再来此地和我同游!
德平公主见薛亭晚大度放她而去,笑着应了一声,便跟着小黄门急急而去了。
琼林苑中,芳林葱郁,秋花繁盛,因今夜有鼎盛宴饮,苑中处处宫灯高挂,彩带轻悬,更有一行行宫人、宫婢,时不时地从花林之间经过。
过沧浪榭,复行数十步,穿过一道海棠门,便见一座小山赫然现于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