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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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棠陆再次醒来,别说是檐清了,连绑他俩的那根捆仙索都不见了。

更糟的是,他发现他正躺在别人的床榻上。

最糟糕的是,床的主人就坐在他旁边。

那饰佩环戴金钗的女子转过身来,冲着他粲然一笑,美得亦正亦邪,雌雄莫辨。

她道:“小仙君,你醒了?”

纤纤玉指轻轻挑起他的一缕头发,缠绕在指尖,她应该是极好看的,只不过妆容过于浓艳,细长的挑眉配上上挑且锋利的眼线,平添了几分攻击性。

不知怎的让人看了心里犯怵。

棠陆往床里侧挪了挪,和她拉开距离,警惕道:“你是谁?”

“我是谁?”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丹唇微勾,“我自然是这水下宫殿的主人,至于你,小仙君,你是来我这里游玩观光的么?”

朱缇揉揉惺忪睡眼,“这么说,她就是我们要抓的妖物?”

棠陆:“十有八九,光咱们俩不可能擒得住她,谨之去哪了……嘶……”

下巴传来钝痛,那女子两指钳住他下巴,他挣了两下都没挣开。

下颌骨都快被掐碎了都……

救命!

她又道:“说起来我还救了你一命呢,这境中遍布险障,我发现你的时候,你险些命葬鱼腹,不过你不必对我感恩戴德,”

棠陆皱眉后退,男女授受不亲,拉拉扯扯像什么话啊。

他在识海里问朱缇:“遍布险障,谨之会不会有事?”

“系统检测不到主角有受伤的迹象,奆奆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那女子抓住棠陆的脚踝骨往回拽,倾身压上,附在他耳边低语:“无以为报的话,不如就以身相许吧。”

“放开我!”

“猪蹄你倒是帮帮我啊!”

朱缇小手一撑,看戏看得很投入:“哇哦~”

棠陆又踢又踹,愣是没踢动半分。

书里都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儿是泥做的筋骨,这话说的不对,眼前这位姑娘应该是水泥做的身躯。

也忒结实了些。

就在他感慨时,蓦地被扯倒,撞上那平坦、坚硬、结实的胸膛。

他摔得眼冒金星,抬起头,和她对视一眼。

朱缇咋咋呼呼:“嗷嗷,宿主,系统检测到了,他就是南宫挽卿,是个八尺男儿,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女装示人。”

南宫挽卿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嘻嘻一笑:“被发现咯。”

棠陆很想白他一眼,语气不善,“你到底想做什么?”

真的是,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像什么话啊。

“自然是双修啊,这样我就能沾染上仙君的气息,可以光明正大出去走走了。”

“以你现在的修为,就算不沾染仙君的气息,也不会有人拦得住你吧?”

南宫挽卿苦笑一声,“小仙君这是有所不知啊,双拳尚且难敌四手,更何况仙门百家人多势众,我形单力薄,若是被认出身份来就不好了。”

棠陆从他身上下来,无情揭穿:“那你不该招惹麻烦才对,刘家的长子,是你害的?”

“仙君终于肯兴师问罪了,他伤了我的子民,我怎么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南宫挽卿冷笑一声,“你们仙门百家,只许他们周官放火,不许我们百姓点灯?”

棠陆真的很想召出弟子剑,“咔嚓”一剑下去谁也近不得他身。

朱缇警告道:“宿主,保护好南宫挽卿,他是很重要的角色,对推动剧情发展以及维持时空平衡有重要作用。”

南宫挽卿手指朝他勾勾,有些邪气地道:“仙君不想委身于我的话,有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他欺身上前,手扯住棠陆的前襟,“那就是让我吃掉仙君的灵核。”

正拉扯时,一个寒冷的声音闯入。

“放开他!”

棠陆浑身一震。

谨之?

他在识海里大骂系统不是人,身体却快过脑子,在寒气扑来的一瞬间,迅速挡在南宫挽卿身前,作肉盾护其安全。

檐清收手时已经有些晚了,皮肉刺痛,他硬生生挺下,继而剑尖停住,不再没入半寸。

渗出衣衫的鲜血与棠陆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收回剑,棠陆闷哼一声,捂住胸口,痛到冷汗直流,坚持道:“谨之,我们还不能伤他。”

檐清被这一幕狠狠刺到,沉下脸,“陆陆,你为了保护一个妖物,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

他们跃入水中,遇到妖族险障,被分离到两个地方,他担心棠陆有恙,立刻寻踪追迹地赶过来,看到的却是那妖族女子与所爱之人谈笑相拥的画面,如何能不让他愤怒?

可这愤怒背后,更多的是无奈吧。

尤其是当他的陆陆奋不顾身挡在那少女身前的那一刻,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隔着几百年的光阴卷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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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来。

可檐清问的还是他怎能不顾自己的安危,而不是问他为何与他对峙。

他上前扶住棠陆,三下五除二点穴止血,再用灵力催化伤口愈合。

南宫挽卿心下一动,“陆陆?”

不怕死地重复一遍:“陆陆,你还好吗,我这里有伤药!”

二人异口同声:“闭嘴!”

檐清声音不大,却十分有威慑力,用力扯过棠陆,“他的名字不是你一介妖族宵小能叫的。”

配上他阴郁的神色,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一样,手中灵力也逐渐强盛。

“谨之……”棠陆下意识想要去拦,挣了一下,“好啦,他又没对我做什么,我们何必为难他。”

南宫挽卿惋惜道:“陆陆怎么这样,刚刚云雨完就不认人,还有这位哥哥,好生没眼力见,没看到我们夫妻二人正在行那洞房之事吗,你却强行打断毁人兴致。”

话说到一半蓦的地一皱眉,嗅嗅空气中灵气的味道,像嗅到鸡屎的狐狸似的,眼睛嗖一下亮了。

嗅觉告诉他,眼前这人的灵气十分醇厚,修为不浅,再想想这人能闯过他设的层层障碍,并且毫发无伤,想必修为在棠陆之上。

他舔舔森森尖牙,咧开嘴角甜甜一笑,“不过我瞧着这位仙君也是一表人才,刚才是我待客不周了,不如我们……”

棠陆抓狂:“你别乱说啊!”

nozuonodiewhyyoutry?

“轰”的一声,檐清挥掌,南宫挽卿早有预料,匆匆躲开,方才落脚的地方被蓝色光芒炸出来一个巨大的黑窟窿。

檐清气急反笑,不由分说地拉着人往外走:“也是,她‘不曾’对你做过什么,是我不识时务闯进,成了你们过河拆的桥,打鸳鸯的棒。”

棠陆自然听出来语气中的不对劲,却又不敢再说什么惹怒他。

朱缇见状,连忙说:“奆奆,你还不能和檐清回去,他毁坏了部分障眼,导致妖气泄露,又有一批仙师受到妖力吸引赶往这边了,”

“除魔卫道本就是仙师本职,如果我们走了,南宫挽卿定会陷入水火当中。”

它摊手耸肩:“没办法了,帮人帮到底吧。”

棠陆瞠目:“我都用命保护他一次了,还不够,我还得保证他一辈子性命无虞?”

有猫饼吧?

身后传来南宫挽卿伤心欲泣的声音。

“哥哥要走了吗?”

棠陆深知这声“哥哥”喊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那美人师尊。

不走,不走在你家蹭饭吗?

随着对方面色越来越不耐烦,他内心天人交战,深知这次必定跳进黄河洗不清。

他的手不自觉揪住衣袖末端,苦涩道:“谨之,我们还得取他的心尖血制成解药呢,对不对?”

南宫挽卿刚好听到,掩口嗤笑:“陆陆可真是冤枉我了,什么心尖血,什么解药,那就是个普通小妖术罢了,过个七八日就自己消了。”

棠陆:“……那……妖气会招来其他仙君的,他没有自保的能力,我们带他走吧。”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妖也是一样的……”

若是从前的檐清,做事与否只凭心情好坏,定是要留下“与我何干”四个大字,拂袖走人,连眼神都懒得奉欠。

出乎他的意料,檐清冷笑道:“也是。”

他瞥一眼二人,“你们二人两厢情愿,我再从中阻拦,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南宫挽卿自然是欢天喜地地贴上来,不过他不敢近檐清的身,只得抱住棠陆的胳膊不撒手,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甩不开。

他故作柔弱状,眼睛却时刻紧盯檐清的心口,隐没在细纱中的喉结上下滚动。

三人御剑出了水面,檐清强忍住将棠陆就地正法的冲动,独自前行,棠陆见他情绪不好,没敢再开口,回头示意南宫挽卿跟上。

二人共乘一剑,棠陆故意站远些,南宫挽卿却直接贴上他后背,手也不老实地摸上他胸口的伤,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对于妖族来说,仙君的灵核堪比珍宝,只要得到它,就有自由出入各大门派的权利,思及至此,手指竟不自觉地呈爪状,扣进皮肉里。

南宫挽卿手腕一紧,倏然被箍住,棠陆强忍痛处维持脚下平衡,一脸愤恨地瞪着他。

刚才那一番动作,伤口必定崩开了。

“听着,以后不准说出引人联想的话,也不准再做出对我不利的举动,你应该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若是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哦,知道了嘛,干嘛这么凶。”

南宫挽卿咽下口水,抽回手,仰着脸,美目盼兮,一副可怜的模样。

棠陆清清喉咙,“你少装柔弱了,劲这么大,妖力这么浓郁,说你不是妖王我都不信”

南宫挽卿原形毕露,抱着胳膊甩甩头发,“得了吧,真正的妖王自出世便失去了踪影,都说是被仙君道长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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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不过是个替补的。”

“你以为你们这么幸运,随便路过一个魔就是魔尊,随便碰见一只妖就是妖王,随便遇到一只鬼就是鬼王?”

朱缇插话:“别太荒谬了,那鬼还真是鬼王。”

棠陆感慨:“如果真是那样,那我们应该是太不走运了才对。”

因为带着个电灯泡南宫挽卿,原本的游玩计划全部泡汤。

这次不玩也就罢了,左右以后出去的机会有的是,烦人的是电灯泡一路上喋喋不休,把棠陆烦的一个头两个大。

南宫挽卿变着花样想接近檐清,可惜不管他怎么努力,始终和檐清隔着至少六尺的距离。

他开始变着花样惹檐清注意。

“云崖哥哥,快看嘛,这下边好多乌篷船!”

檐清恍若未闻。

“云崖哥哥,我站的脚好痛啊,我们下去歇歇吧。”

檐清置之不理。

“云崖哥哥,干嘛离人家这么远嘛。”

南宫挽卿声若黄莺,理着长发,美丽的脸上充满幽怨。

檐清无动于衷。

棠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扯扯檐清的袖角,“谨之,我们给他下个禁言吧。”

也不是棠陆不想亲自禁言他,实在是这个法术他还没学到,系统商店里的禁言药水贵的要死要活,绝对不是他现在的积分数额能买得起的。

檐清不知想到什么,质问他:“她又没对你做什么,何必为难她?”

朱缇嘿嘿一笑:“奆奆,这话我听着咋这么耳熟呢?”

棠陆撒谎脸不红心不跳,“我怕他扰你清静……”

“为师无妨。”

朱缇恍然大悟,“好家伙,这是一言不合就把师徒身份往外搬啊,好无情好冷漠诶,苦了奆奆了。”

“奆奆,你不会吃醋了吧?”

棠陆不假思索:“没有,只是嫌南宫挽卿吵。”

“可是最该嫌吵的应该是檐清才对。”

朱缇暗中思忖,这是情窦初开了吧,孩子!

见檐清不愿意理人,棠陆有些着急,一时气头上,说话开始不过脑子,“你听我解释,我和他真的没什么,他根本就是个男的!”

说完这话他就后悔了,悔透透的了。

肠子都悔青了

檐清反问道:“你如何得知?”

“我……我……”

怎么解释都会让人浮想联翩吧?

也不能说是南宫挽卿承认了吧?

现在问他,肯定又不认。

真的很烦!!!

“不必说了,”

檐清轻甩衣袂,烈风自二人之间穿过,掀起滚滚尘埃,如同一道屏障,与他划开界限。

“既然认为男子和男子之间,不会有感情上的发展,又何必在乎他对我的纠缠?”

“更何况,我对他不曾有过回应。”

回到门派后,棠陆随便丢给南宫挽卿几个据说可以遮掩妖气的丹药,随便找间弟子宿舍将他安置在里面,随便吩咐几位会拳脚功夫的厮仆好生看守,最后随便落下几道新学的禁制结界。

棠陆跑去了师尊宿处。

不出所料,檐清又双叒叕在闭关,雅室覆盖了一层淡蓝色结界,这对棠陆而言形同虚设,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去了。

他站在门前,却并不敲门。

“谨之,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再给我一些时间,等到……他有了自保能力我定放他离开,不会再让他打扰你平静了。”

内心os:“好险,差点把“等到任务完成之后”说出口了。”

果不其然,门内并无回应。

棠陆抿抿嘴,看来只好放出杀手锏了。

他演技非常浮夸地皱眉吸气,声音颤抖道:“谨之,我心口痛,之前那一剑,好像伤到内里了。”

门果然开了,檐清绷着脸,没好气:“过来,为师看看。”

作为结界的掌控者,这一切,都落在檐清的眼里。

他岂会不知棠陆这么说只是缓兵之计,眼下先把那妖族安置好,待过个几十日再找新的借口将他留下。

仗着他不会拒绝他的请求,胡作非为。

一想到陆陆处处要维护那个觊觎他的妖物,不惜与他作对,更重要的是不惜他伤害自己,檐清便铁下心不再理他。

可听到棠陆喊痛,他又没办法不担心他。

棠陆见事情有转机,立刻换上讨好的笑,忙不迭跟着进屋,坐在凳子上解衣带。

檐清替他拉好窗帘,路过屏风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指尖一点,略施了个小法术。

等棠陆感到冰凉的手指探上肩头时,檐清已经打开了他面前的医药箱,只见箱里齐刷刷摆着瓶瓶罐罐、成套的刀片、银针、镊子、剪刀……

一时间寒气冲天,寒光刺眼,寒意顺着棠陆的尾椎骨往上蔓延。

不知檐清是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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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的还是成心的,修长好看的手专挑最长的那片刀。

檐清抬头瞥了眼棠陆,意思十分明显。

棠陆咽了口口水,干巴巴笑道:“这这这……也没多严重吧,上点伤药就好了,用不到这个。”先把刀放下呗,有话好好说。

檐清脸上寒意更甚,“之前的确用不到,但现在伤口的烂肉需要清除干净。”

棠陆本不甚在意,现在低头仔细一瞅,自己都吓了一跳。

本来快愈合的伤口自边缘开始溃烂,周边的血液赫然是紫黑色,是中中毒的征兆。

“这是怎么回事?”

檐清道:“我怎么知道你同那妖物做了什么,才使得胸口的伤都能感染上妖气。”

棠陆吓得一哆嗦,认命闭眼,强迫自己不要躲闪,刀片贴上来的一瞬间,想象中的皮肉刺痛没有传来,反倒是后颈猛地钝痛一下。

他跟个小鹌鹑似的,两眼一翻晕倒,被提溜着倒在檐清怀里。

晕倒之前听到那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屏风后一阵窸窸窣窣,“直接治病不行吗,非要把人吓唬一遭,瞧瞧,脸都吓白了。”

有人从屏风后走出来,前者身着华衣,一身珠光宝气,打扮颇为讲究,面容癯瘦,正是主授疗愈的尧司;后者着水红色轻铠,头戴赤红发扣,长发高高扎起,马尾末端垂直腰部,显得整个人飒爽利落,面有忧色,正是主授攻伐的仙师颜迟。

尧司坐在床边,十分暴躁:“若不是阿迟拦着,我早就出来了,你居然还禁言我,还念不念同窗情谊了?”

檐清放下刀片,闻言挑眉,“怎么,不看戏了?”

“那也得分人啊,他若真是陆陆……也罢,先治病。”

颜迟抚摸棠陆的头顶,手指穿过他蓬松柔软的发丝,直言:“陆陆若是想留下那妖,便留下,他定有自己的苦衷,我信他。”

尧司捏起刀片,手心直冒汗,故作镇定道:“谨之,等他醒来后你和他好好聊聊,听见没,陆陆他就不是那种朝三暮四、拈花惹草的人。”

颜迟点点头,附和道:“你最了解他。”

“知道,我在意的不只是这个,”檐清按住棠陆身体,防止他睡着后乱动,见棠陆无意识地哼哼几声,语气不悦:“轻些,你把他弄疼了。”

“有本事你来!”

尧司气的想跺脚,却不敢撂挑子不干,说话时手上一刻不停。

“行了,各位稍安勿躁吧,说说正事,”颜迟沉声,“正如我所调查的,临安、上邳、曲屏、东郢这四处近些日子不太平,初步推测动乱的始作俑者是魔族。”

“如果把九州比作一张信纸,这四个地方刚好位于东南的边界,动乱有逐渐向前推进的趋势。”

“下一步,就是点苍。”

尧司质疑道:“两百年前,那魔尊受到各大门派征讨,他已是强弩之末,经历战事后,应该受魔气反噬,灰飞烟灭了才对。”

檐清伸手,抚平棠陆蹙起的眉心,反驳道:“鬼王桀那里并无记录,但不代表他灰飞烟灭。”

尧司:“哦,那话怎么说的来着,祸害遗千年,还真是一语中的。”

“现在要做的,一是加强结界,解决动乱,保护山下百姓,安抚民心,二是,保护好陆陆。”

颜迟声音有些沙哑,“他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尧司挠挠头:“听你们这么一说,不会真的有场硬仗要打吧?”

颜迟揉揉太阳穴,“不好说,可以获取的消息有限,我只是做好最坏的打算。”

一时无声,尧司麻利地结束手头工作,绑好绢帛,檐清这才肯坐下,视线一刻不离棠陆,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指。

颜迟道:“一旦魔族入侵,受影响的肯定不止点苍及其附近,我暗中联系了沧渊阁的阁主和碧落天的掌门,他们和先掌门是故交,可以信得过。一来让他们加强防备,二来若是真陷入险境,我们能得到最快的支援。”

似乎是觉得气氛太沉重,她对尧司笑道:“到时,你可别搬着你那把孔雀太师椅来看热闹就行。”

“你少来,我哪有那么心大。”

檐清拢好棠陆的衣襟,“若不成功,我们有最后一张底牌。”

颜迟立刻反驳:“不行,风险太大了,当年陆陆只是随口一提。”

“我信他。”

尧司比檐清更激进,撑个下巴出馊主意:“与其静待其声,不如引蛇出洞,来个先发制人,”

“两个月后有新生入门测试,你可以让陆陆以你首席弟子的身份随从。”

檐清不假思索,“我不会拿他的安全冒险。”

“可面对几个不成气候的魔族余党,你足以护住他,现在出手,尚且有斩草除根的可能,”尧司摊手,“我们总不能任其党羽渐丰吧,到时候可就难有回寰之地了。”

颜迟打断,视线仍锁在棠陆身上,“阿尧,此事容后商榷吧,谨之,我们先回去,你照看好陆陆,有什么消息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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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时间通知你。”

走到门头,颜迟侧过身,斟酌道:“掌门师兄最近卜了一卦,”

“看卦象,是要变天了。”

不知睡了多久,棠陆再醒来时和高高在上的檐清面面相觑,鼻尖萦绕着木槿淡淡的香味,舌根能苦死人的药味弥漫开。

“叮”的一声,是瓷勺碰到碗的声音,檐清放下药碗。

棠陆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正躺在别人腿上,有些尴尬道:“不好意思哈——”

挣扎着想起来,却扯到伤口,脸都皱成包子褶,檐清强势地按住他肩膀,开口训斥叫他不要乱动。

朱缇看在眼里,小声提醒自家宿主:“小心一点哦,奆奆,谨之对你可小心了,光煎药就花费两个时辰呢。”

棠陆扁嘴:“对不起嘛,谨之。”

“我早就说过,你不必向我道歉,也不必向我言谢。”

话虽如此,语气中尽是不满,“我早说过,她是妖族,你为仙君,自古仙妖不两立,若是让人发觉你与她暗中勾结,只会平添诸多麻烦,她到底有哪里值得你为她这么做。”

他叠好手帕,去擦棠陆嘴角的药渍,“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你不要再对我有所欺瞒。”

棠陆方一张嘴,朱缇连忙制止。

“不不不,奆奆,说了会出大麻烦的,主系统会惩罚你的。”

棠陆定了定神,全然把系统警告当作空气,目光烁烁,“谨之,你相信有平行时空吗?”

“就是这样的,如果说书中的世界是一个平行时空的话,对于我来说,这只是借着别人的身体来执行任务。”

隐去了做任务是为了回去,只说为了维持时空平衡不得不这样做。说实话,事到如今,他竟然有些动摇回去的念头了。

虽然他只是睡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另一个世界,但据说穿进平行世界的人都是猝死的,不能排除原身已故的可能,问朱缇,朱缇又不说。

檐清敛眸,“所以不顾一切地救她,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棠陆点头:“对,就像委派一样,身居其位就要尽其职,不得不做。”

他没有惊讶,也没有忧愁,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朱朱,谨之怎么没反应,不能对这具和谌熠一模一样的身体下手吧?”

朱缇无力道:“不会,但是系统惩罚下来了,一个时辰内必定生效,奆奆自求多福吧,在下爱莫能助了。”

“嗷。”

罚就罚吧,真的,无所谓了。

他挠挠头,“我棠陆以生命起誓,绝无半句虚言,骗人天打五雷劈。”

檐清两指扳住他下巴摇头,“别说胡话,”

他食指按上他下唇,眼底有几分思考,“我早知你来自其他时空,但我心悦的是你本身,而无关你的目的,你的身份。”

他接着道:“鬼王桀也同我说过类似的话,但若是我告诉你,你定不会相信,或许还认为我在透过你的身影,去看另一个人。”

棠陆:“这……”

“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

“?”

“努力只能及格,拼命才能优秀。”

“??”

“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

“???”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

檐清有些好笑地解释道:“每次有师弟师妹受不住修炼之苦,想要放弃时,他总会把这些大道理搬出来,久而久之,这些话就成了我们之间的暗号。”

这个“他”是指谌熠没错了。

“我不知道怎么向你解释这些,你和他本质上是相同的,这种相同又不同于只有魂魄相同,经历不同的转世。”

“相信我,现在想不明白的,都交给时间,不要总是对我隐瞒,让我知道你的难处,陆陆。”

棠陆心下熨帖,眼中眸光微动,脑袋靠向对方那侧,像头温顺的白鲸,答道:“好。”

檐清捏捏他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的脸,“这是是我考虑不周了,怪我,下不为例。”

棠陆摇头,“不不不,怪我,我当时没和谨之说清楚,谨之才会生我气,设身处地想一下,换我我也会生气的。”

就在二人说体己话时,棠陆腰间的玉佩振动几下,他取下绶带,侧耳细听,大惊失色道:“不好,南宫挽卿逃出去了,我明明留人守卫的。”

他精心布下的结界,全毁了。

这个挨千刀的。

檐清扶他躺好,拉上薄被,“你躺好,我去找她。”

“可是……”

“放心,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不会对她怎样。”

说着执剑起身,步出雅室。

檐清走后,棠陆瘫在床上,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疲惫道:“朱朱,我为什么一定要做任务,一定要离开这里呢。”

“那边,说实话,似乎没什么可留恋的,我既无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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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双亲,又没伴侣挚友,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朱缇摸摸棠陆的头顶,“就像宿主所说的,为了维持时空平衡吧。”

一刻钟后。

棠陆低头盯着地上的四只蹄子,安静如鸡。

对面铜镜映着他珊瑚瓣形状优美的双角、匀称的身体、修长的四肢。

是的没错,他被主系统变成了一头鹿,一头公鹿。

“稍微往好了想想,得亏不是变成毛毛虫呢,主系统待奆奆您不薄啊。”

朱缇穿梭在鹿角间,找根舒服的杈躺下,两条肥腿晃荡来晃荡去,晃得棠陆头晕目眩,很想把它甩飞。

朱缇嘿嘿一笑:“而且现在变成鹿,就不必受伤口折磨,不必卧病在床,我们可以出去探险喽!”

棠陆只能发出几声鹿鸣,试图甩头把朱缇甩飞,未果,却不小心刮掉了桌台上一盏九瓣莲花灯。

棠陆也觉得闷,外边阳光明媚的,晒一会儿太阳也没什么的吧?

“奆奆,传音玉佩有新动静,南宫挽卿说他在沁香院,他说有话要对你说。”

去什么去啊,他没憋好屁。

等等……沁香院,那不是四师姐和五师姐的住处吗?

“他不惜暴露自己的位置来找你,定是有要事要说。”

“他现在都未必能认出我。”

棠陆慢吞吞移出院子,内心泛苦:那有什么要事啊,一天天的就……

还没想完,兜头一黑

朱缇这个心机深的直接在麻袋落下的一瞬间,撒丫子辽回系统空间,不忘留下一句:“奆奆好运哦!必要时刻我会传音指点你的。”

棠陆一头乱麻,听到洛萤溪的惊喜声,咋咋呼呼的,“卿卿快来,这里有只小鹿妖!”

有人在远方应答,是个很好听的清澈少年音,“这就来。”

周围再度亮起,换了男装的南宫挽卿身如修柳,面如冠玉,手里却十分滑稽地提溜几只兔子,他和棠陆大眼瞪小眼,憋笑憋得肩膀都在抖。

简直一副内伤发作的样子。

他认出他了?!

洛萤溪抓了一麻袋小兔妖,见状不解道:“我之前都不知道这片区域有鹿妖呢,想必是从他处来的,”

她弯下腰,冲着棠陆友好笑笑,“卢帮,哈兹可呀,且那支那。”

朱缇翻译道:“这是妖族语言,问你从哪儿来。”

棠陆:“不好意思,是你师弟,来自静室,找你旁边那位,谈谈。”

声音小了些,洛萤溪没听清,正欲再问,南宫挽卿拍拍她肩膀,嘴欠道:“他说他出生在一只破箩筐里,带走吧。”

棠陆:?!

南宫挽卿回过头,似笑非笑的样子十分欠揍,手放在嘴边,“我说陆陆,这才几个时辰不见,怎么变成这样了,”

“待会可有你受的。”

棠陆被泡在木桶里打泡沫。

和一群毛茸茸的兔子。

洛萤溪怕他一蹄子踩扁小兔子,还非常贴心地给他们分开了浴桶。

作为一个没去过澡堂搓澡的人,他还是接受不了自己正赤裸身体在他人面前洗澡的事实,哪怕他现在是一头货真价实的鹿。

鹿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

棠陆懒洋洋地伸伸脖子,耳朵扫过侧脸,他说道:“谨之怎么还不来。”

朱缇道:“其实他已经来过了,颜迟仙师说魔物动乱,临时有重要的事要他处理,谨之在南宫挽卿身上打下限制符,命洛萤溪好生看守。”

如此看来,洛萤溪还真是“看守”的很好。

好到根本没人能看出来这是在看守妖族,反倒像在顾念歌去颜迟那听学后,给自己找了个新玩伴。

此时正值夏初,细柳扶风,鸟叫蝉鸣。

南宫挽卿的手指灵巧地在长发之间穿梭,为洛萤溪重新编小辫子,又把兔子带来的花朵编成花环,庄庄重重地戴在洛萤溪头上,完工后端着胳膊端详一阵,再来嚯嚯棠陆的鹿角。

于是便出现了这样的场景——一头鲜花的少女和满头草的野鹿。

嚯。

南宫挽卿离得近些,悄声对棠陆说:“妖族的嗅觉比其他种族更加灵敏,我可以认得出来你是谁,当然,也能听懂你说话。”

棠陆面如土色:“说吧,你来找我目的何在,别墨迹。”

“陆小郎君,做笔交易怎么样啊,我可以通过气味辨认出你,自然也能辨认出其他,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你自以为足够安全的点苍派,其内部已经被安插眼线了,”

南宫挽卿一根根伸出手指,邪气一笑::“且不止一个哦。”

棠陆不信:“你少来唬我,点苍派御守一事由林喻仙师掌管,就连仙师出入门派结界都有记录,四条出入口有颜迟仙师弟子轮流看守,戒备森严,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让他们混进来?”

南宫挽卿笑嘻嘻道:“怎么不可能呢,我不就混进来了吗?”

“你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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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谨之他……因为带你的人是谨之所以颜迟仙师没有多去过问。”

“哎呀,不信就算啦,你哪里知道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仙师及弟子不会是叛徒呢,”南宫挽卿眯着眼睛,撸起袖子扇扇汗,“现在魔族可是蠢蠢欲动呢,你们又是镇守魔界的关键位置,魔族一有行动肯定最先波及你们呀。”

“我可不怕一万,就怕某人怕万一——”他尾音拉的极长,暗示感极强。

棠陆气极,不得不着了他的道,“你……到底想怎样?先说好,太麻烦的我不帮。”

“这哪里是帮,分明是等价交换,你让你师尊收我为徒,我就告诉你那些人是细作,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棠陆用鼻子哼了声,“你一个妖族,又不能平稳运转灵力,拜谨之为师作甚?”

“闲得慌,想学些拳脚功夫强身健体,不行么?”

“怎么样,陆陆心动没?”

棠陆没好气:“心动个屁!”

檐清让一个被他视为敌人的妖族成为他的徒弟?那简直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洛萤溪蹲在地上,阳光下握把小木梳给兔子顺毛,嘴里嘟囔着什么卢帮什么也倪什么噜里。

她本就生的可爱,纯洁的面庞配上那鲜花和被阳光映的金黄的发丝,活脱脱一个花仙子。

云崖山不比尧司山有那么多的弟子厮仆,云崖只有他们师兄弟、师姐妹几个,每个人的住处都相当宽敞。

比如洛萤溪和顾念歌合住的院子,是个四进院落,前院秋千、花架、葡萄藤应有尽有,后院还有个说是种植草药实则种了一堆鲜花的小园,小园直接连通灵气汇聚的幽僻处,那里常有低等级的小妖族聚集。

而修真界的人对这种没有杀伤力,又长得软萌可爱的小妖物完全没有防备心和抵抗力,有的人甚至直接拿小妖当灵宠养。

所以修仙界和妖族关系还算缓和,近些年没出什么大乱子,南宫挽卿是个小小的意外。

南宫挽卿这个小意外,看洛萤溪看得嘴角不自觉上扬,赞不绝口,“小溪可真漂亮,说是世间最美丽的女子也不为过。”

洛萤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过奖过奖,不及师姐漂亮。”

南宫挽卿接着道:“小溪会说这么多妖族语言啊,好厉害。”

洛萤溪十分开心地舔舔下唇,“哪里哪里,不及师姐厉害。”

“那你还给小动物们洗澡,心地很善良呢。”

“这些都是师姐的吩咐啦,我只是照言执行啦,嘿嘿。”

这下南宫挽卿不乐意了,抱着胳膊,语气中尽是不满:“小溪很喜欢你师姐吗,明明你才是最特别的那个,不要总是提起别人,也不要觉得自己不如别人才对。”

洛萤溪成功抓住重点,“师姐才不算别人呢,她对我最好啦!”

“……”还真是,半句不离顾念歌。

这下轮到棠陆乐了,笑的四蹄乱蹬,笑的眼泪纵横,笑的满地打滚。

洛萤溪忙完手里的活,伸伸懒腰,“卿卿,你忙完没,我们把它们放回后花园吧,师姐看到我们这么能干,一定会高兴的。”

“好,小溪等我一下,”南宫挽卿回头,对棠陆说:“距离你身上的法术失效还有一段时间,你仔细考虑哦。”

这叫什么,给了他两个选择,却没给他选择的机会。

两人一鹿正收拾着地面,突然贴着地皮刮起阵微风,吹起的尘埃绕着南宫挽卿周身转一圈,最后化为实质锁链拴住他的右手手臂。

棠陆再一抬头,檐清和顾念歌御剑而至。

分明是去接受委派平息动乱,檐清却穿了件纯白带有精细花纹的外袍,水仙花瓣一样盈盈落地,广袖无风自动,上下翻飞,远眺一眼,简直是蝶振双翼。

顾念歌身着淡紫色弟子服,十分规矩地跟在檐清后面,望向棠陆的方向时眉头明显一蹙。

那目光中有疑惑不解,也有惊讶和愠怒。

她薄唇微抿,以一个来者不善的目光上下打量棠陆身后的南宫挽卿,目光刻刀似的,把南宫挽卿堪比城墙的脸皮生生削薄了一层,人也削矮了三寸高。

“师尊师姐,”

洛萤溪躬身行礼,粲然一笑:“你们回来啦。”

“嗯,听学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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