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来了,她总要去见一见那位戚宗主。
有须弥坠子在,还有楚魈保护她,至少性命应该无虞。
爬着石阶走出黑漆漆的地牢,外面陡然一亮。
戚南行抛出飞剑,带着赫连雪腾空而起,在如絮的云雾间飞来绕去,转过几座山峰,最后向居中那座最高的峰头飞去。
落地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苍松翠柏掩映在其间,千重台阶次第而上,重重屋宇覆盖在积雪之下,檐铃轻响,仙鹤唳鸣,威严肃穆。
赫连雪跟在戚南行身后,一边爬台阶,一边暗暗想着说辞。
实在不行就把玉佩的事说出来,看看那位戚宗主如何应对。
他总不至于因为一块玉佩就要动手杀人吧?好歹也是个名门正派。
一路胡思乱想着,很快便到了正殿门口,一名仙童进去通传,然后请他们进去。
跨过高高的门槛,黑晶石铺就的地面肃穆而沉静,里面陈设雅约而古拙,两只仙鹤濯枝鎏金香炉冒出袅袅的轻烟,一名银灰衣袍的中年男子正背对着门口站在案台前练字,背影清瘦,气势却十足。
“父亲。”戚南行走上前去,恭敬行礼,“南行有事禀报。”
正在那里挥洒笔墨的戚允直笔下未停,苍劲的笔锋一笔一画,慢慢写完一行字,方才幽幽开口:“试剑大会,你输给云无疚,这三年剑道,你是怎么练的?”
戚南行闻言低下头,没有解释他是因为受了很重的内伤才会输,跪地请罪:“是南行修炼不够,进益不佳,还请父亲责罚。”
左手负在身后,戚允直又另起一行写字,头也不回道:“去比武场跪着吧,跪满一个月,让你的师兄弟们都看看,你这个天剑宗首徒是怎么当的。”
少年的背影孤冷而单薄,笔直地跪在那里,俯身叩首道:“南行领罚。”
赫连雪站在后面,默默打量他们父子俩,怎么感觉这位戚宗主好像不太喜欢他儿子似的?
不过是输了一场比试,哪怕罚戚南行去练剑抄剑谱或者面壁思过呢,为什么要让他去人前罚跪?他儿子不要面子的吗?
戚南行却依旧神色如常,仿佛早已经习惯了一样,拱手道:“父亲,我还有一事要禀奏。”
第015章
戚允直依旧头也不回,在那里写写画画,戚南行见他不反对,便开口道:“前番去试剑大会,路过塍州浮来镇,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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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 '')('狼妖作乱害人。我们受百姓所托去捉妖,结果误捉一女,自称是合欢宗女修……”
“她的行迹十分可疑,甚至潜入若雪房中,用读心术探查若雪的记忆。我觉得此事事关重大,需要向您禀明实情,便把她带了回来。”
他把与赫连雪有关的事讲了一遍,像是怕遗漏什么,很多细节都讲得很仔细。
可是他父亲依旧冷漠地背对着他,在那里专心练笔墨,令人忍不住怀疑他究竟有没有在听他儿子说话。
戚南行依旧在那里讲得仔细。
赫连雪看着听着,不禁有些怜悯他了,不知道他的父亲为何会这样对待他?
抬头看向案台前那个银灰色的清瘦背影,赫连雪忍不住怀疑,他真的是戚南行的父亲吗?
明明她在戚若雪的记忆里看到的那个人,是对孩子极度宠爱的一位好父亲。
难道戚南行的父亲和戚若雪的父亲不是同一个人?还是说同一个人,只是他只疼爱女儿,不喜欢儿子?
“……后来,合欢宗玄素真人赶到,可是她们却不敢见面,反而逃跑。”戚南行不紧不慢地讲着,“我利用她留下的香气去追踪,最后在鬼市找到她。那香气是幽冥魔域特有的紫霖兰制成,我猜测她应该是个魔族。”
只听“哗啦”一声,正在那里洗笔的戚允直忽然打翻了笔架,他的背影僵在那里,半晌慢慢转过身,蹙眉问:“你说什么?”
“我怀疑她是个魔族,恐怕对若雪别有用心。”戚南行指向赫连雪,“我把她带了回来,还请父亲明断。”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戚允直慢慢抬起头,那双和戚南行如出一辙的凤眸狭长而幽深,定定看向赫连雪。
赫连雪也睁大眼睛,终于看清他的面容,眼窝稍微有些凹陷,眼角略微有些皱纹,但是目光矍亮有神,眉毛斜飞入鬓,鼻梁挺直孤诣,嘴唇薄削,下颌窄瘦,身形不算太高,但是气度儒雅,看起来温和又不失威严的样子,很有门派宗主的气势。
手中握着的毛笔吧嗒一下掉到地上,溅起的黑墨弄脏了他的袍角,可是他却丝毫未察觉一般,依旧紧紧盯着赫连雪,一眼不眨地仔细打量着。
看着看着,他的眼角就红了,隐约泛起氤氲的水光。
赫连雪看到他的神情,心跳扑通扑通的,跳得极快。她也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心绪,莫名就有些紧张,还有些害怕。
她看到戚允直身上穿的那件银灰色衣袍,还有他束发的玉冠,都仿佛她在阿娘的记忆里所看到的那个样子。
除了身量没那么高。
难道是因为他上了年纪,腰塌背弯,体型变矮了吗?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鼻间忍不住发酸发麻,赫连雪眼前渐渐模糊了。
她愣愣地看着那个眼角发红、满目惊讶与悲戚的中年男人,难道她回忆了千万遍的那道背影,难道她做梦都想见一面的那个人,转过身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戚允直张了张口,眼角滑下一行清泪,伸出手向前走过去。
他的脚步有些虚浮,像是突然不会走路了一样,有些急切又有些畏怯,缓慢又蹒跚地走到赫连雪面前。
发觉她身上捆着伏仙网,他连忙替她解开。
眼角红得像是要滴血,他抬起颤抖的手,想要抚摸一下她的发顶,却又不敢触碰似的停在那里,颤抖的嘴角挤出一丝笑,小心翼翼地轻声道:“你……和你阿娘长得很像。”
赫连雪眨了眨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涩和难受,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怀疑和迷茫。她抬眼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喉咙梗得难受,她含着眼泪哑声问,“有想过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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