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黎觉得自己真是个十足的傻瓜!他早该反应过来的——可是现在都太迟了!
等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犯下的错误时,他已经不知不觉走了这样远,远到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这种无助感让他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
八月的天空阳光热辣,仿佛在炭烤着大地。可唐黎的手脚却是冰冷的,心脏一点点地随风坠入了深渊。这几天来,他第一次冲出了宿舍楼,不顾一切地跌跌撞撞狂奔着。他穿的是人字拖,路上脚底进了沙子,被硌得磨出了血泡,终于疼痛得再也无法挪脚。
唐黎坐在路边的石头上,鼻子一酸,抱着脚眼泪突然就下来了。他面前的是他和李如雪刚来这里时到达的车站,远远地可以看见十几辆旅游大巴车整齐地停靠着。车站人来人往,偶尔有人留意到街边蹲着哭泣的男孩而驻足,却没过多久又离开了。
唐黎忍痛站了起来,艰难地跟随着人流想要引起路人的注意。手机、身份证,还有唐代荷给他准备应急的现金都被李如雪拿走了,唐黎向来怕生,不擅长和陌生人搭话,他第一次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又愚蠢。
唐黎在茫茫的人海中失措地穿梭着,注视到一个长发面善的青年男子,唐黎鼓足了勇气上前拦道:“请问……您的手机可不可以借我打一个电话?”
可是青年男子脸上写满了疑惑的神情,歪着脑袋仔细辨别着唐黎的话,最终还是叹息着摇了摇头,从嘴里吐出一长串陌生的语言。
唐黎的颜色愈加发白。那是他从没听过的方言,他和男人都互相无法理解对方。
眼看着青年男人逐渐失去耐心要离开,唐黎的眼睛一下红了,猛地抓住男人的手臂哀求他:“求求您了,帮帮我吧!求求您了!”说罢,还用手指在耳边比划了一下,做出一个“通话”的手势。青年男子眯着眼睛分辨了一会,最后摇摇头把唐黎的手扯离了开来。
唐黎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望着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嘴唇慢慢地被咬出了铁锈味。无数的人和他擦肩而过,可唐黎却觉得那些陌生人离他是那样遥远,他从来不属于这个地方,也永远无法融入这里。
那天傍晚,李如雪撕心裂肺地找遍了宿舍周围好几公里的地方,最后终于在海边的码头发现了坐在晚风中瑟瑟发抖的唐黎。
看到唐黎脚上的伤口,李如雪心疼坏了,上前蹲了下来摸了摸唐黎涨红的眼睛:“傻孩子……”
唐黎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她。李如雪叹了口气,就转身去一旁的小商店里买了一双新的鞋子,带了回来想给唐黎穿。唐黎挪开脚,李如雪就强硬地给他换上。
新鞋穿在脚上,唐黎的眼泪又开始流。在这个充斥着陌生口音的陌生城市,他连选择自己穿什么鞋的权利都没有。
他想回家,想见哥哥。
唐黎对着大海大哭大叫,多希望泪眼模糊中那个熟悉又伟岸的身影能再一次像往常那样降临到他的身边拯救他,可这一次唐黎没有如愿,得到回应的只有冰冷的海水声。唐黎终于喊累了,哑着嗓子栽倒在沙滩上,就融化在了细沙之中消失不见了。
李如雪又去买了饮料带给唐黎,唐黎的眼泪一直在掉,李如雪一边叹气一边陪他坐在海边吹夜风。李如雪的身体不太好,常年的工作让她积下了不少隐疾,夜风一吹脑袋更是昏昏沉沉了起来。坐了没多久,李如雪就牵着唐黎站起身:“好了,消气了没有?姑妈的脑袋作疼了,再不回去就要晕倒了。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
宿舍弥漫着潮湿的腥臭味。李如雪围着围裙在厨房里为唐黎热着汤圆,唐黎则躺在上铺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李如雪一边用锅铲翻着汤水,一边无奈地说道:“小黎,我费了好多心思在这海鲜厂里给你找了一个工作。本来想晚几天告诉你的,但既然你看到了,那我也就直接说了。明天起,我们跟着工头培训几天,很快就能上岗了。工作很简单,待遇也挺好的,就是辛苦了点。但是年轻人就是要吃苦,你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