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上岸之后,他拖着无比沉重的身体回味时,才惊觉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疯狂。
从始至终,他就只依靠小小的一罐氧气在那个世界中穿行。
现在氧气耗空了。
贺春景回过神,发现有个裹着工作服的高大身影朝他大步走过来。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人要干嘛,直到他从口罩和帽子的缝隙里辨认出那双怒火熊熊的眼睛,才发现那是周虎。
与此同时,周虎不由分说,一拳朝贺春景揍过来!
“操你祖宗,你他妈跟那群小娘们儿说我什么了?!”周虎怒不可遏。
贺春景或许是挨打挨出了经验,躲得及时,往身边机器上一倒,拳风擦着鼻尖过去。
贺春景心里咯噔一声,这一下要是落到他脸颊擦伤的地方,估计要把伤口全震裂开,留一辈子的疤。
车间里有姑娘尖叫起来,还有操作机器的其他工段厂工远远的呼喝,叫他们住手。
周虎早在进门的时候吃了好几个白眼,又隐约听见了几个姑娘说些“之前的筛粉员回来了,周虎终于能滚蛋了”之类的话,气得恶向胆边生。加上这一周他求爱未果,新仇旧怨兑在一起,这就炸了。
一个重心不稳,贺春景跌到地上,见周虎又要打人,连忙把身边的料桶一推,一整桶的粉料都砸在周虎脚上。
周虎骂了一声,哐当踢开塑料桶,揪住贺春景的衣领就把他按进了地上倾洒的粉堆中。
挣扎间,贺春景脸上的口罩被蹭掉了,他整张脸埋在细腻喷香的奶粉堆里,每一次呼吸都呛入大量的粉末。
他几乎窒息,口鼻都大张着喘气,可喘得越厉害,越是有更多的牛乳粉末呛进气管里。
一群男厂工拉开周虎,把贺春景从奶粉堆里拔出来的时候,贺春景呛咳得昏天黑地,几乎要背过气去。
这一天的班是上不下去了,贺春景靠在医务室床上,端着大茶缸子吸了一上午的水蒸气,咳得肺管子都要从鼻孔喷出来。
“小景,我听说了,是周虎先找的你的麻烦。”
邱娟午休时闻信过来看他,坐在床边替他稳着手,让他别在咳嗽的时候把水撒一床单。
贺春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接连两天遭受重创,现在已经没有力气纠结到底谁对谁错。
他苍白着脸,朝邱娟笑了笑:“主任,之前你说帮我调宿舍的事,咳,还能弄吗?”
邱娟点了点头:“能。”
贺春景感激点点头,下定了决心:“那麻烦主任帮我调换一个远一点的宿舍,谢谢了。还有,这个月眼看着,咳,过去一半了,我下个月就不干了。”
“你想好了?”邱娟不感到意外。